安长卿一下子就噎住了,他皱眉思考了半晌,正要开口,却听萧止戈说:“罢了,这个问题你不必回答。”
他不想听了,安长卿却非要说。回到过去,面对面地相处,过去那个萧止戈变得更鲜活立体起来,他自然也察觉到了他那一点微微的酸和难过。
如今的萧止戈,戾气满身,却又脆弱胆怯。胆怯到心爱之人在面前,却不敢听一个回答。
安长卿掰正他的脸,认真道:“你们是一个人,在我心里,并没有高下好坏之分。就像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在你心里有好坏之分么?”
谁知萧止戈当真认真地想了想,凝着他道:“有的,现在的你就很好。”
不会用跟其他人的一样畏惧的眼神看他,不会躲着他。会如此自然地依赖他,这种感觉太过美好,叫他不舍得放开,“所以就算你心里觉得另一个我更好,也没有关系。”
他说:“只要你不说,我就当不知道。”
安长卿一瞬间觉得他像个可怜的孩子,抱着仅剩下的糖果,可怜兮兮地欺骗自己。他的心一下就软了,忍不住收回脚坐起身,乌黑的眸子认真地看着他道:“我会让你相信的,你就是你,不论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萧止戈不置可否,只将他打横抱起来放在榻上,见他还要说话,又按住他的唇道:“这里没有你的衣裳,我叫人来给你量尺寸,这几日你就先穿我的。”
安长卿“呜”了一声,湿润柔软的唇擦过萧止戈的手指,萧止戈不自然地抽回手,垂眸继续道:“也不要乱跑,宫里并不安全。”
安长卿又“呜”了一下,眼珠转来转去,指着那些看不顺眼的摆设叫萧止戈按着自己的喜好换了,又指着窗外道:“虽然是冬日,但是外头光秃秃的也太难看了,叫花匠移栽些草木吧。”
萧止戈一一应下。
不过半日,宫里宫外就都知道皇帝有了个新宠,人住进了栖梧宫不说,皇帝还为了他将栖梧宫大肆改动。又有人说这新宠与死去的元后一模一样,陛下怕是思念元后成狂了。
想当初元后刚去世时,宫中几乎血流成河。栖梧宫更是无人敢踏足。如今三年过去,旧人作古,这冷清的宫里也终于住了新人。
作者有话要说:
怕有小可爱看不懂,大概解释一下。就是喏喏回到了前世陪了怂怂一段时间,解开了他心结这亚子。正文没有双重生,番外让怂怂想起前世叭。
第138章番外二
安长卿知道自己成了那个新人后,不过淡淡一笑。到底是当过凤君的人,掌管前朝后宫于他来说已经轻车熟路。更何况萧止戈对他插手宫中之事并不反对,甚至还有意调配了自己的人手配合他。
不过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安长卿就将后宫肃清,换上了自己新提拔的人手。他整顿后宫时手段凌厉,面对宫人求情眼都不眨毫不留情。然而到了萧止戈面前,却又连件衣裳都懒得自己穿,总要萧止戈伺候。伺候的宫女太监吓得两股战战,萧止戈却极为乐意,有些笨手笨脚地为他束发更衣。脸色虽然依旧沉着,眼神却很柔和。
这日他为安长卿束完发,安长卿忽然侧身拈起他常常挂在腰间的双鱼玉佩,道:“这块玉佩你为什么常常戴着?”
萧止戈答:“是你留下的。”
从前安长卿与他不亲近,留下的贴身之物就只有这块玉佩,他过世之后,萧止戈便将他带在了身上,偶尔觉得孤独难捱之时,便握着把玩片刻。
“可是这是别人送给我的。”安长卿看着他的眼睛道。
“无碍。”萧止戈将玉佩从他手中抽出来,嘴角勉强勾出个弧度:“这是你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他的声音似悲似怅,有些低哑,眼神很悠远,一瞬间空荡荡的,似乎看着他,又似乎透过他看向某个不知道的远方。
安长卿的心揪了一下,转身抱住他的腰,无奈道:“常在昌骗你的,这玉佩不是李海云送给我的,是我娘十岁那年送我的生辰礼。我也并不喜欢李海云。”
若不是他忽然回来,或许萧止戈仍然会误会下去,捏着这块“别人”送给他定情的玉佩,孤独地在栖梧宫中自裁。安长卿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心口揪住一般地疼。
萧止戈身形一僵,垂首看他:“这也是后世发生的事?”
安长卿说:“这些误会,我重活一世后都解开了。我们之间没有误会,也没有欺瞒和秘密。”
萧止戈脸上的神情真切了一些,替他将蹭散的鬓发勾到耳后别好,声音轻柔道:“这样很好。”
安长卿顺势提要求:“所以以后你也不许骗我,若是有事情,也不能憋在心里。”
萧止戈捏了捏他的鼻子,却没有回答,只道了一声:“狡猾的小狐狸。”
安长卿瞪眼看他,萧止戈眼中盛了笑意。
又是一个月过去,转眼到了新年。往年萧止戈并不会在宫中设宴,今年有了安长卿,他破天荒地设了宴。只是仍然将安长卿护得密不透风,没叫任何人瞧见。众人除了初时传出来的一些消息,再没有关于这位新宠的任何信息。
除夕夜,安长卿与萧止戈小酌。
安长卿酒量浅,喝多了就喜欢腻歪,他熏红了脸颊,歪歪扭扭地倒在萧止戈身上,嘟囔着叫他抱自己去睡觉。
萧止戈将他抱起来,柔软鲜活的身体在他怀中微微扭动,散发着甜美诱人的气味。他拧了眉,低声道:“别动。”
可惜喝醉了的人并不听他的,依旧像个扭股糖一样不安分。萧止戈眉眼间现出几分无奈,低低道:“就是仗着我不舍得动你。”
将人抱进内殿,萧止戈将他放在床榻之上,安长卿闹腾累了,终于安分下来,脸颊红扑扑地躺在床上睡着了。萧止戈坐在床侧,目光从他脸颊流连到纤细的脖颈处,眼神幽深,却始终没有动作。
眼前的人很美好,很诱人。是他最致命的毒药,但他知道,如此好的人,并不是属于他的,他属于另一个自己。
所以萧止戈忍耐着,这些日子虽然同床共枕,却从未碰过他一下。他这一生拥有的东西太少,安长卿是他得来不易的珍宝,他小心珍藏,舍不得触碰。
这世道乱了,外面的情形安长卿知道,但并不是那么清楚。而他全然却掌握着。他想要给他打造一个盛世,尚还需要很多年的时间。这是他从前造下的恶果,如今终于应验,叫他连触碰自己的心爱之人的底气都没有。
但另一个他却已经打下了一片盛世江山。他舍不得安长卿陪他吃苦,所以也从不碰他,他怕自己得到了,便舍不得放手。
睡着的人皱眉轻哼了一声,萧止戈收回思绪,宽衣上了榻,将他抱进怀里,轻轻地拍哄。安长卿复又安静下来,蜷在他怀里,安静地睡着。
萧止戈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在他额头轻吻。
***
春节过后,转眼便开了春。朝中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
废太子连同师乐正褚安良纠集了十余万流民已经往邺京行来,一路上无数流民纷纷加入,要“斩暴君还太平”。
萧止戈从前冷眼观之,只觉得可笑。江山倾覆非一日之功,也非他一人之过,这些百姓以为换个人当皇帝便好了,实在太过异想天开。废太子又能比他好到哪里去呢?
可如今又不同了,他有了安长卿,又有了些许别的想法。另一个他尚且能为他打造一个太平盛世,他为何又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