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精和棉签放在一边,裴烟往他的伤口上小心翼翼贴了纱布,这才放心抬起头,“这两天都不要碰水,小心伤口化脓。”
一本正经的模样竟有几分医师嘱托病人的模样。
骆羿川想说这样的伤口估摸着不到晚上就能结痂,然而在看到裴烟眼中的忧虑,又默默将嘴里的话吞咽回了肚中。
两人不能回公寓,不能随时随地待在一块二,从裴父房间里出来的章管家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只要两人凑得近了些,章管家总有办法让两人分开一段距离。
主仆三人一来二去无声斗了几个回合,直到裴烟累了,摆手直呼要回房间,章管家这才一步三回头,眼中带着警示默默提醒站在楼下的骆羿川不要上楼。
等到裴烟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骆羿川这才收回视线,转身去了自己原来的房间。
他在裴家一直住在后花园的那栋佣人住的小楼里。
骆管家没有去世之前,他就住在一楼的一处背阴小杂物间内。
杂物间里除了摆放些耕种工具外,还有些修理工具,这些东西摆放在各个角落,唯独中间摆放的那张单人床是属于他的天地。
只是那间杂物间自从他上了高中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他厌恶那间杂物间。
觉得那里压抑又逼仄,每每躺在那张单人床上,白日里那些已经被他遗忘的感官总能被放大。
逃避了这么多年,等再次站在房间门口,骆羿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进去。
门锁早已经被换了,骆羿川在门口站了许久,这才转身朝门口的一株铁树走去。
骆管家没有去世之前,他都会把房间钥匙放在花盆底下。
在摸了一手的灰尘之后,骆羿川果然在花盆底下摸到一枚冰凉的钥匙,试着将钥匙插进锁孔,他的手腕稍稍用劲,那把新换的锁‘咔哒’直接被打开。
金属的声音异常清脆,骆羿川面无表情取下锁,拧开手边推拉式的门把手,慢慢推开了房门。
依旧是他熟悉的景象。
房间的每个角落里都堆满了修理工具,大到铁锹,小到成堆的铁丝,这里的修理工具应有尽有。
唯独改变的就是中间那张单人床被撤走了。
骆羿川举起双手,对着空气比划了一下单人床所在的位置大小,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从前的景象来。
他不是家生子,他和母亲都是被骆管家捡回来的,因为母亲体弱,能干的活又少,而他当时年纪也小,根本干不了活,一家三口落为了裴家佣人之间的笑柄。
所有人都说骆管家捡了个赔钱货。
被捡回来的女人一看就是个短命鬼,说不定哪天就一命呜呼了,而那个小的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就当养到20岁,骆管家要在他身上费多少心思。
当时的骆羿年纪小,因为寄人篱下,心思格外敏感,因此当有人在背后议论自己和母亲的时候,小小的他总是用阴郁的眼神盯着那些人瞧。
一来二去,整个裴家上下都知道了骆管家不仅捡了个短命鬼,还捡了个脑子有病的小孩儿。
骆管家一开始没把这些事当回事,他没想过结婚生子,但是随着年岁增长,难免会忧愁未来等自己来了以后谁给自己养老送终。
正巧他在路边捡到了骆羿川母子,想着带回家有个体己人和送终的儿子正好。
有这样的心思,骆管家刚一开始的时候对骆羿川母子特别伤心。
第二百二十一章 他的童年
只是好景不长,佣人和佣人之间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谈论的内容也越来越过分。
尤其是他的那个便宜儿子,不光会用阴郁的目光盯着佣人们看,也会用那种目光看着自己。
骆管家心里不再舒坦,开始对骆羿川母子恶语相向。
母亲为了保护孩子,一再忍受丈夫的殴打,直到再也支撑不住,病死过去。
骆羿川还清楚记得当时母亲去世时候的场景。
他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想要抱着躺在床上早已没了呼吸,身体变得僵硬的母亲夺门而出去找医生。
可他终究还是太弱小了。
不仅不能带母亲去找医生,就连母亲的尸体他也抱不动。
被骆管家一脚踢出房间,骆羿川坐在门口哭嚎了许久也没有人前来替他开门。
哭到失声的他回到这间杂物间,躺在床上幻想着这一切都是梦境。
等到他一觉睡醒,母亲就又会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同自己说笑,教育自己要好好念书,将来才会有出息。
以往最烦的唠叨成了那一夜唯一支撑着他的东西,直到深夜才睡着的他险些没有在第二天早晨醒来。
母亲去世的第二天,他就因为高烧昏迷被送进了医院。
没有看到母亲最后一眼,抱着母亲的遗照将母亲的骨灰盒送进那方狭小的墓穴中,期间他一直没有出声,甚至是落泪。
那些整天在他背后嚼舌根的佣人在送葬的一路上都没有停下嘀咕。
他们说他没有良心,亲生母亲去世了他却一脸冷淡,是个白眼狼。
他们还说他的神经不正常,就应该被送进精神病院关起来才能不害人。
他们甚至说他克死了亲生父亲,现在又克死了自己的母亲,是个命硬的,谁都不能靠近他,谁要是靠近了,就都得死。
那天走在最前边,身穿一身黑色小西服的骆羿川默默将母亲的遗照递交给身后一直在哭的小裴烟,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将那几个总爱在背后嚼舌根的佣人用力推到在地,又拔了路边的野草用力塞进他们口中。
最后终于没有人再说他和母亲的坏话,因为他成了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