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房里,十二幅缂丝凤尾裙在晨光中流光溢彩,绣娘们正往金线里掺着珍珠粉,说是陛下特意嘱咐要衬皇后肌肤。
这边刚选好衣裳,只见旧日t贴身丫鬟玉儿正领着三十六名宫女前来拜见。小宫女们个个生的伶俐,齐齐下跪叫她娘娘。
不一会,御膳房总管又捧着食单过来,给她报起每日膳食安排。
沈支言望着满庭忙碌景象,这才真正意识到她的身份已经不同往日了,她以后必须更加努力了。
午膳时分,阮苓来了,兴奋的不行,谁能想到她的姐姐竟有朝一日要母仪天下呢?
她拉着沈支言说了一会话,轻叹一声提起了弟弟阮玉。说他自昨日起,就将自己关在房中不肯出来。许是听闻义沅姐姐不日便要启程西域而生闷气。
薛召容将整片西域都交由江义沅管辖,往后怕是经年累月都要驻守在那荒漠之地了。并且很有可能会与萨木成婚。
阮苓叹气:“阮玉这般情根深种,家里人劝也劝不动,饭也不肯吃,整日闭门不出,着实令人忧心。”
沈支言也为此发愁,道:“这心病还需心药医。不如改日让薛召容去与他聊聊,男人还是比较了解男人的。”
阮苓颔首:“也只能如此了。”又问:“姐姐的封后大典定在何时?”
沈支言回道:“尚未定下,礼部已在筹备了。”
阮苓眼中满是崇拜:“真盼着早日见到姐姐凤冠霞帔,母仪天下的风采。”
沈支言轻笑一声:“荣耀背后,更是千斤重担,我还挺紧张的。”
阮苓在宫中用过午膳,说了会话就回去了。沈支言一下午都在学习宫事。
至暮色四合时,她特意吩咐御膳房备了薛召容爱吃的菜肴。等了许久,才见他回来。
用膳时,薛召容道:“关于许莹,我本还在斟酌如何处置,不料今日太医竟诊出她有了身孕。问她孩子生父是谁,她却不肯说,我怀疑是不是薛盛。”
薛盛?沈支言难掩惊诧:“听闻他在宫中时与许莹相敬如宾,应该还没有夫妻之实,怎么会突然有孕?”
说到此,沈支言忽然想起那夜逃离皇宫时,许莹执意不肯与她走,还说另有打算。当时她以为只是推托之词,如今想来,莫不是另有隐情?
第79章 第 79 章 “我只是想睡之前亲亲你……
沈支言总觉心头不安, 关于薛盛与许莹当下处置,她隐隐察觉出几分不妥。薛盛此人能忍辱负重多年,暗中筹谋周全, 最终夺得大位,必非等闲之辈。
他与薛召容虽在诸多方面颇为相似, 却比薛召容多了些野心。
她觉得薛召容对薛盛的处置未免太过宽仁, 倒不是说定要取其性命, 但留此人在世, 终究是个祸患。
更教人忧心的是,此事还牵扯到了许莹。若她腹中真怀了薛盛的骨肉, 若还要留这孩子性命, 只怕后患无穷。
许莹一直不肯吐露孩子生父的身份, 此事着实蹊跷。若孩子真是薛盛的,按律当与薛盛同罪论处,即便是身怀六甲也难逃一死。
她为薛召容添了一碗羹汤, 轻声道:“当日宫变之时, 我曾劝许莹随我离开,她却执意留下。世人皆知性命可贵,若非她对薛盛情根深种,也不会如此不顾及自己性命。但是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薛昭容今日犯愁的正是如此。眼下他面临一个极大的难题,他不愿对薛盛施以最狠绝的处置,却又恐留下祸根。这人活着与死了,终究是天壤之别。
自古以来,帝王之家最是冷酷无情, 即便是血脉至亲,为保江山稳固,亦会毫不迟疑地斩草除根。
从前他觉得薛盛对他赶尽杀绝, 实在过分,这才反戈一击夺了皇位。如今站在这个位置细想,薛盛确实罪不至死。
古往今来,东山再起者不胜枚举。多少人忍辱负重数十载,就为着身上那点皇家血脉,甚至苦心栽培子嗣,只为有朝一日卷土重来,再夺这九五之位。
当年他的父亲便是如此,如今的薛盛,未必不会步其后尘。若许莹腹中当真怀着他的骨肉,那这一家子,便一个也留不得。
“此事,我会慎重权衡。”薛召容沉吟道。
他终究还是缺少了作为帝王该有的狠辣,他这份仁慈是最致命的,他必须学会突破。
沈支言微微颔首:“不如,明日我去见一见许莹?女子之间,或能探出些话来。”
薛昭容应道:“也好。我安排你们相见。”
许莹如今怀了身孕,薛召容未将她下大狱,只软禁在深宫一隅。不过她的父兄已经入狱,他们许家与薛盛牵连甚深,自是不能留的。
沈支言为他添了一筷子菜,望着他道:“今日我将宫中诸事都熟悉了一遍,大半已记在心里。又命人寻了些典籍来,想着把近来对朝务有益的学问都研习透彻。不过皇后该掌理的事务,还未接触,想着明日就开始学,待我一一习得,日后接手时,也能从容些。”
薛昭容吃下她夹来的菜,眼底浮起一丝笑意:“好,明日我再寻几位先生来教你。”
烛影摇红,映得两人眉眼温软。如今他们这般相互扶持,各自勤勉,倒真有几分寻常夫妻的意味。
沈支言又捧过一盏青瓷小碗,递到他跟前:“尝尝这个,我亲手做的。滋味虽算不得上佳,但是滋补。”
薛昭容接过来,温声道:“你刚生产完不久,又在宫外奔波多时,身子还未养好,不必为我费这些心思,要好好休息。”
他舍不得她累着。
沈支言抿唇浅笑,眼波盈盈似春水:“从前都是你护着我,疼着我。如今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往后的日子,换我来多疼你些。”
薛昭容闻言心头一热,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就着她递来的汤匙连饮两碗,只觉这汤水清甜入心,连日来的朝堂纷扰都消散了大半。
沈支言拈起一块梅花酥轻咬,酥皮簌簌落在锦帕上。她抬眸看他,道:“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什么事?”
“是关乎阮玉与义沅姐姐的事。你也瞧出来了,义沅姐姐与萨木两情相悦,萨木已向她表明心意,欲迎娶她过门。义沅姐姐封了将军,又熟悉西域事务,正有意重返。萨木已成了北境首领,二人能携手共治,倒是一桩美事。只是阮玉对义沅姐姐始终放不下,正为此痛苦不已。”
薛昭容道:“此事我早有觉察,只是江姑娘好像对阮玉并无男女之情。阮玉很有才干,好好培养能有一番作为。我本想让他明年春闱下场,若能搏个状元,就更好了。”
沈支言应道:“阮玉心思细腻,办事也算稳妥,只是这感情需要两情相悦。他与义沅姐姐青梅竹马十余载,如今骤然割舍,难免伤怀,只是要怎么释然呢?”
薛昭容:“人总要经历这些。待时日久了,自然就能看开。”
“可他现在整日闭门不出,连膳食都不肯用。”沈支言担忧道,“他这般熬下去,怕是身子要垮。不若,你去与他谈谈?再派些差事让他分心,或许能早些走出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