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简单单几句话，卡在心里不上不下，他随着一口苦水咽进肚子里，到了嘴边便成了冷漠的轰赶：“我还有事，你睡吧。”

许樱懵懂点头，温顺而乖巧地按下了结束通话键。

全黑的屋子里响起一声压抑的喘息，心口贴着手机，周慕宇疼得五官扭曲。

完全超出生理层面的痛来自内心，他都不知道想一个人可以这么疼的。

*

接下来的几家都以惨败告终，好在面试时都带了护具，周慕宇没再受什么伤。

胖哥安排的面试从顶级的拳火、到次级的SE和地猛，最后只剩下一家，不大不小的老牌俱乐部ANT，也就是胖哥曾经待了十年的地方。

两周过去，惨遭这么多拒绝，胖哥早有心理准备，但也没想到周慕宇的心态会差成这样，没有一场能发挥出在青城的水平。

胖哥在前面走，和成为教练的前同事凌教练寒暄，周慕宇则沉默地站在他身后，身形如山，挺拔得像棵永不屈服的青松。

他的身材过于显眼，整个俱乐部都没有他这么条件卓越的，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的身上，周慕宇穿着紧身的运动装，大方也狼狈地把满身强壮肌肉供人欣赏。

这一场没有安排对打的拳手，只有陪练，面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器具，周慕宇反倒没有了那些扰乱思绪的阴影，超常发挥，几套漂亮的组合拳打下来，周围训练中的拳手纷纷停了下来，连连发出感叹声。

“好强……”

“太牛逼了，皮不够厚还真受不了他几拳……”

周慕宇显然也知道自己这场没有失常，期待地看向胖哥，胖哥对他竖起大拇指，周慕宇松了口气。

这家也可以，虽然目前不强势，但只要他们愿意要他，他就能留在京城了。

他可以陪着许樱上学了。

樱樱要是知道可以来京城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周慕宇浅笑，摘下自己的拳击手套，凌教练低声对胖哥说了些什么，胖哥兴高采烈出去了，让周慕宇等会他。

“好。”周慕宇说。

他脸上挂着无法掩饰的笑意，忽然背后有人拍了他一下，他转身，看到了凌教练。

“教练。”周慕宇恭恭敬敬地站在凌教练面前，他对凌教练印象很好，这是京城对他和胖哥态度最热情的一个了。

凌教练望着胖哥离开，眼神重新落回周慕宇身上，笑容刹那消失。

周慕宇也僵住了翘起的嘴角。

凌教练冷哼一声，“老实说，你条件很不错。”

周慕宇绷起脸，尽量不让自己的表情失控，“但是？”

凌教练挑眉，“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

凌教练维持着那个古怪的表情，眼神不屑，“但我们俱乐部小，没有招收重量级选手的安排，如果不是胖哥求爷爷告奶奶让我安排这场面试，我压根不会见你，你拳打得再好，抱歉，国外重量级选手比你更好，你呢，要么减重，我收了你，要么就回你的青城去……”

周慕宇脸色沉沉，打断了后面更难听的话，“我知道了。”

不用说下去了。

再说下去，有人敢侮辱胖哥，他会动手。

摇篮

胖哥拿完资料表回来，周慕宇已经不在这里了。

凌教练耸耸肩，一脸遗憾道：“这孩子脾气太倔，我还没说几句就跟我顶起来了，老李，你虽然我和交情好，但我用不了这样的人，你们再找找其他家吧。”

胖哥僵硬地笑了笑，手里的纸张捏出一团褶皱，仿佛一下老了十岁，以落败者的姿态走出这座大厦。

周慕宇没换衣服，万里挑一的身材在白领中无比突出，背着大大的运动袋，蹲在一家花店前。

外人看来，这是一个高大强壮、阳光又有点痞气的帅哥，但在胖哥看来，他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

胖哥一个加速跑冲过去，抬起腿就要踹他，周慕宇反应何其迅速，他是拳击手，拥有不让任何人近身的本能，身体稍微一偏，轻松躲了过去。

“疯了吧你，你敢顶撞凌教练？”胖哥揪住他的耳朵，大声吼：“周慕宇，你要是不想打了就早点跟老子说！大不了老子再找个小孩从头开始！”

周慕宇抿着唇，一双眼死气沉沉，任胖哥怎么骂他都不还嘴。

好歹是带了八年的孩子，感情跟亲儿子没差，看他这么失落，胖哥也于心不忍，一边絮叨着一边抽出毛巾给他擦汗，“你他妈的，出来也不换衣服，也不擦汗，感冒了谁管你……跟老子回家！”

因为碾转于数个俱乐部中，他们的宾馆也换了好几家，收拾行李的时候胖哥还在纳闷，就算周慕宇打不进四大，这么帅气的脸，这么狠毒的出拳，光在国内打表演赛也能值回签约费，这些俱乐部怎么就看不上他？

“怎么回事……”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难道真的是因为周慕宇性格太差了，让人一眼就看出不好管？

“也没有啊。”胖哥自言自语，“在我面前还是很乖的，上进努力，从不懈怠……”

他越想越不明白了。

不论从哪方面看，周慕宇都不是赔钱货，正因为看中这一点，胖哥才舍得拿所有身家作赌。

“车票订了吗？”胖哥踢了不动如山的周慕宇一脚。

啧，这臭小子，“别发呆了，赶紧订票！”

周慕宇抱着自己的运动袋，半天才有反应，缓缓转过头，眉眼鼻皆是立体冷硬的模样，嘴唇却干燥，他抿了抿唇，干皮触碰到坚硬的牙齿，声音也如那些干皮般涩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