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儿,你可还认得母妃?”姚贵妃走上前一步,见他还紧紧护着怀中的女子,脸上露出一个轻笑,“这姑娘,你喜欢?喜欢就带回去。”

几名侍卫上前,刚要动沈流年,就被谢知言喝止:“别碰她!”

他的记忆正在断断续续恢复,虽然还未完全想起来,可也知道眼前这个美貌的中年女人是自己的母妃。

“哦?”姚贵妃站直起身子,脸上的笑容僵住,怀抱手炉踱了两步,“这回倒有些不一样。”

“母妃,你放了我们吧。”谢玄环视了一圈四周的人,熟悉的不熟悉的,有些还未想起来是谁,目光又落到惨死的长欢身上,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感传来,让他觉得窒息心痛。

再低头看怀中的女子时,他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能让他们碰阿年!不能让那些心狠手辣的人碰他的阿年,要让她好好活着。

“你想起来了?”姚贵妃眼中现出几分惊喜的神色,和蔼地看着他,“纳兰初说你失忆了,我还以为要费一番周折才能将你劝回去,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就简单多了。玄儿,跟母妃回去吧!”

“我不想回去,”谢玄低头,轻抚着沈流年的眉眼道,“我只想和阿年在一起,平安顺遂度过一生。”

姚贵妃了然地点点头,又温声说道:“母妃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你看中这乡下女人,就领回去当个侍妾也无妨。”

“不能!”谢玄断然拒绝,“会害了她!阿年也不会喜欢那种勾心斗角的生活。”

她清澈如水,让她住到那藏污纳垢的深宫中,简直就是玷污了她。

院中安静了数息时间,只有呼呼风声和枝头偶尔雪落之声。

“这姑娘是好,只可惜……她活不久了,”姚贵妃看了眼沈流年心口的箭矢,扼腕叹息道,“玄儿你看,她心口中箭,血流过多,只怕是……活不过今晚。”

谢玄眼中的光亮瞬间一暗,接着又想起了什么,抱着沈流年朝姚贵妃跪下:“母妃!你让阿福救她!还有你的回生丹能起死回生,玄儿求您救救她!”

姚贵妃怀抱手炉,抬头倨傲地看着远处山上积雪道:“玄儿,世上的事难两全。你若想救你的山巅雪、云中月,就要舍了她,跟我回上京去。”

谢玄低头,感觉怀中女子的心跳越来越微弱。

“你跟我回去,等你登上了那个位置,还有谁能阻碍你?到时你想要什么,想要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姚贵妃看了眼沈流年的面色,柔声说道,“这姑娘不过十六七岁,花一样的年纪,若是能活着多好……”

“我跟你回去!”谢玄一咬牙,目眦欲裂地看着姚贵妃,“你用回生丹救她。”

“好说。”姚贵妃勾唇一笑,转头看向那绿袍内侍,“王福,你给这姑娘处理一下伤口,再将本宫的回生丹给她服下。”

“是。”绿袍内侍低头应下。

“玄儿,这里交给阿福,谢文知道你在此地,不宜久留……”姚贵妃话刚说到一半,就看见谢玄抱起沈流年,转身向屋里走去。

“我要亲眼看着她活下来,才会跟你走。”

姚贵妃望着门口的方向微微眯眸,摇摇头问旁边的女侍卫:“雪影你看,玄儿这回是不是真动了心?”

黑衣女子目光清冷:“属下不懂这些。”

“我忘了,你服了灭心散了。”姚贵妃哑然失笑。

第47章 我不良善?

当初为了方便,王福寻了一名跟在谢玄身边服侍的女侍卫,又为了防止这姑娘对谢玄动心会搅出乱子来,便给雪影服用了灭心散。

灭心散诛灭尘心,服用之人再无感受男欢女爱的能力,雪影倒是没有抵触,少了尘世纷扰,正好能将一心扑在精进武学上。

姚贵妃和雪影等人在院中等了约莫一刻钟,便看见一个面容俊美无双的青袍男子手里抱了个长条形的黑色锦盒,跟着王福从屋里出来。

“走吧!”经过姚贵妃身边时,谢玄淡声道。

此刻他脸上的温柔沉静都已经褪去大半,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如梦初醒般凝神,爬满了阴鸷的微红血光。

“宫里什么都不缺,这穷乡僻壤的东西还带什么?”姚贵妃伸手触了一下他怀中的黑色锦盒,语气里尽是轻蔑。

谢玄转身避过她的手,语气冰冷不容置疑:“其他我都能舍下,唯独这个画轴必须带走。”

“你看你,才乖巧了没多久,怎么又像只刺猬似的?”姚贵妃嗔怒蹙眉,知道这个儿子向来就不是什么平易近人的主儿,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道,“依你就是了。还有大事要做,切莫分心。”

谢玄转头,望向那被箭矢打烂的窗棂和屋里昏暗的灯火,睡榻上的女子面容宁静,睡得安稳极了。

他方才用被褥为她做了一个挡风的小窝,将她护在其中,不至于吹风受凉。

“放心吧,我已让人去恩远侯府报信了,很快便会有人来寻她的。”姚贵妃似是看出了儿子的心思,意味深长地笑问,“那姑娘……是恩远侯府的世子夫人吧?”

“你来之前不是都已经查过了,何必问我?”谢玄冷冷看了她一眼,又说道,“再派人将长欢好好葬了。”

“阿福会留下来善后的,不过这般良善,可真不像你。”姚贵妃朝站在游廊上的绿袍内侍使了个眼色,王福便招呼两名禁军抬了长欢的尸首出去。

“母妃这话说的,我不良善?”谢玄勾了勾唇,俊美中透着薄情。

“玩够了收心就好,”姚贵妃没耐心地打了个哈欠,向着院门方向走去,“船已经在码头了,再不走,你皇兄还等着给你收尸呢。”

“殿下,请。”雪影跟在谢玄身边,低声催促。

风吹衣袍猎猎作响,谢玄步履沉稳地踩在雪地里,直到坐上马车,拉下马车的帘子,都没有再回头。

和韵院周围没什么人家,众人撤走之后,小院就再度安静下来,只是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绿袍内侍派人将长欢的尸首抬出小院,去郊外安葬了,和韵院中只有正屋的廊下留着一盏油纸灯笼,周围一片漆黑寂静。

忽有两个伛偻的黑影摸进院中,寻到卧房的位置,两人就点燃了手中的松明火把,其中一人将火把丢上屋顶,另一人则是直接将火把丢进了屋里。

冬夜里,熊熊火光猛地蹿起来。

火光映照下,两个黑影原是两个年过半百的婆子,看起来身形粗壮,身上应该都有功夫在。

一个婆子手捂着口鼻呛了两声:“真是麻烦,那一箭射死她就好了,省得还要弄脏咱们的手!”

“啰嗦什么?快去向小姐复命,被人发现就麻烦了!”另一个婆子拍拍手上的黑色烟尘,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