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1 / 1)

“去看,”麦秋宇顿了顿,“去看一些房子。”

陈麟声奇怪于他的停顿。但此时才担心麦秋宇会不会把他卖掉已经太迟,他甚至吃掉了这人剩下的煎蛋。

他放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握着金属餐叉。

从酒店房间顺来的。不够锋利,无奈寻刀具未果,只好用这个替代。

一路堵车,麦秋宇干脆转动方向盘,横冲直撞地开进小路。他熟悉当地路线,渐渐来到一条无人公路,时不时有几辆快车掠过。前面没有尽头,后面也渐渐模糊,他们像是在向前走,又像是停在原地。

感觉空无,但又极接近自由。

直到很久以后,陈麟声才意识到那一天对麦秋宇而言意味着什么。

麦秋宇来过很多次墨西哥,发过很多邮件,打过很多电话,只为了参观一位故去建筑设计师的故居。这位墨西哥的本土设计师的作品大多被私人收藏,不公开展示,更不允许拍照。他的西班牙语也在无数次沟通中渐渐娴熟。

那些瞬间,麦秋宇狂热而专业的,他直直迎上去,追随过去。他数次往返墨西哥,渐渐将那位大家的所有作品都看过。

只剩下最后一处,最隐秘一处,几乎从不公开,他磨了住宅主人两年,最后得偿所愿。

他带陈麟声一起去看。他从未提起他喜欢建筑,和他的哥哥一样,喜欢建筑,陈麟声对他的调查,也只停留在他的声名狼藉上。

所以走进那座由色彩鲜艳、几何感浓郁的建筑时,陈麟声丝毫没察觉出麦秋宇的异样。

他只是觉得麦秋宇更沉默了些,独自走过青青草坪,路过喷泉雕塑,将每一个角落尽收眼底。

彻底游览一遍后,麦秋宇毫不留恋地转身:“走吧。”

陈麟声追上去:“现在?”

“再不走,我怕我们死在这里。”

听到这话,陈麟声加快了速度,先麦秋宇一步钻进了车。

三十六

麦秋宇带陈麟声把墨西哥城逛了个遍。

路上,他专门分给陈麟声一沓现金,因为他总是驻足观看街头艺人表演。

墨西哥城同港岛一样人口密集,风情却完全不同。墨城本地人慵懒随意,给习惯守时的陈麟声带来了不少小小震撼。他一言不发,眼睛贪婪地看。人幼时有要周游世界的豪言壮语,但长大才明白,能做到的人终究是少数。此刻他站在北半球最大城市,时不时迷茫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而麦秋宇只是他梦中一个面目不清的过客。

麦秋宇从他身后走过来:“我有个朋友,他喜欢画画,他画的房子总密密麻麻,我一直以为他画的是港岛,后来才发现,也可以是墨城。”

陈麟声没有接话,他一心一意地往外望。

来到城郊大教堂。两个人向上走之前,在山下制了一枚圣母硬币。陈麟声将硬币接到手心,转头想要分享,却发现麦秋宇正仰首观望。

循着目光望过去,建筑群宏伟肃穆。美,壮观,堪称奇迹。面对这样的风景,大多人都忍不住目光流连,就连不懂建筑、对艺术没有感触的陈麟声也不禁多眺望了几眼。

这样的风景,是否足以留住麦秋宇?

想着想着,他又将目光移了回来。他看到,那张英俊的脸庞没有表情,只有黄昏留下的光影。

麦秋宇没有发表感慨,也没有拍照,更不曾讲解,仿佛刚刚只是看了一颗青草。可冥冥之中,他又像是看一颗青草如看一座教堂的人。

“走吧,带你去吃饭。”麦秋宇看他一眼,转过身。

陈麟声望他背影几秒,抬脚跟了上去。

到达餐厅,夜幕已经降临。麦秋宇拿过菜单翻看,用西语跟侍应生交谈,时不时转中文问陈麟声饮食上的喜好和忌讳。这一路上都是麦秋宇付账,他慷慨得恰到好处。太甚会遭人嫉恨,太少又会使人鄙薄。麦秋宇拿捏得刚好,他的姿态不高不低,不求回报,像是亲人朋友,不曾让陈麟声感到局促。

和从前大众印象中那个声名狼藉的麦秋宇完全不同,他待人友善,看起来既慷慨,又潇洒。

陈麟声知道,这或许是麦秋宇出身富贵的缘故。自从离开父母,陈麟声就再也没有过这样的待遇。他埋头吃菜。餐点有三种颜色,刚好照应此地国旗,味道不错,可他胸口发堵,下咽得艰难。他要骗一个对他还不错且暂时无所求的人。

“酒。”他开口。

“嗯?”麦秋宇抬头。

“我想喝一点酒。”陈麟声撇下刀叉。

麦秋宇看他两眼,没有多问,找侍应生要来了一瓶度数不高的酒:“我要开车,不能陪你喝,你少喝一点。”

陈麟声嗯了一声,表示答应,却手上却倒酒倒得干脆,像在喝白水。

一杯又一杯下肚,他胃里的酒比食物更多。

“少喝点,”麦秋宇察觉到他的沉郁,将剩下的半瓶酒撤到桌下:“我第一次进感化院,就是因为喝酒喝太多。”

几杯酒下肚,陈麟声舒展了肩颈,头有些晕:“你喝醉偷东西被人抓啊?”

麦秋宇讲,“不知道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谁?”陈麟声慵懒地歪着头。他已对自己的样子没了察觉,脸颊发红,全被麦秋宇看进了眼里。

麦秋宇心中好笑。想这人在加拿大跟自己喝酒也是这样,喝一点就开始犯傻,这时还逞强要喝。他脸上不显山不露水,只继续和陈麟声聊天。

他没有卖关子,压低声讲出一个名字。

陈麟声眼睛登时睁圆。他对此人略有耳闻,有名的邪教头领,信徒众多,后来不知怎么进了监狱,现在还在服刑。

陈麟声呆呆地:“你找出了他的犯罪证据?”

“是啊,我十几岁就做警察的卧底。”麦秋宇骗他。

“真的?”陈麟声坐直,他自小梦想就是跟父亲一样做警察,忽然听见警察二字,立马打起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