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若是活着,怎么可能忍着五六年不去见自己的孩子呢。

周若云确实早就怀疑秋植没了,但秋梦期没提出,她也当做不知道,经过了这几年时间的消化,心里一开始的期盼到惆怅,慢慢消融,时至现在提起那人的名字,她终于觉得没有太过悲伤。

不过是在药物作用下的一夜/情缘,说爱倒是谈不上,但毕竟有过亲肤之亲,又有着共同血脉的孩子,多少是有一些情绪在里边。

如今从秋梦期嘴里确认这个消息,释然的同时也忍不住落泪。

秋梦期安慰道:“虽然兄长没了,但我一直把你当成我嫂子,念念是秋家的骨肉,我自然是全心全意待她,将来定会护着你们周全,我和韵韵没有孩子,但也不会夺走你的孩子,秋家对她的宠爱却一样都不会缺。”

“在我和韵韵这里,我们从来不做二选一去母留子的选择,念念可以有拥有母亲疼爱,也可以拥有姑姑和陛下的娇宠,既可以是皇家的孩子,也可以是不被政治左右的普通女孩儿。”

周若云听她如此肺腑之言,怎会不感动。

这几年来的相处,秋梦期的为人,还有女皇的态度她都看在眼里,孤儿寡母的,能有她们的庇护已经是求之不得,哪里还敢质疑对方存在什么企图。

若是她的个有野心的,怕是求之不得。

“念念如今受到万般宠爱,我能衣食无忧,皆是皇夫和陛下所给与,我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怀疑你们的真心。”

周若云能如此深明大义是最好不过,如此一来,以后也能继续按着一家人的关系来处,临走的时候秋梦期道:“本朝自成立以来,因陛下身份的关系,尤其对女子权益最为关心,这几年陆续废除不少束缚女子成长的迂腐规矩,再无为已故之人守节之说,男人向来如此,女子也不必例外,兄长去世多年,嫂子若是遇上有缘人,请不必瞻前顾后错过好姻缘。”

周若云听到这话,耳朵微微红,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低低回了一声是。

周若云的事搞定,秋梦期松了一口气,回宫又随着苏韵前去幽都建章府,处理前朝皇族遗留下来的皇子皇孙等皇亲国戚。

对于前朝皇族的处理方式,内阁也经过激烈的讨论,有的建议直接诛杀流放,有人建议表面宽厚私下处理干净,有人建议削职为民,也有人建议优待和供养以笼络人心。

考虑到大焱的皇族加起来多多少少也有几千上万人,全部诛杀这不符合苏韵和秋梦期二人的处事法则,但要拿百姓纳税的钱来优待供养这些人更不可能,而温和的处理方式也很容易让这些本就不甘心被夺取天下的前朝皇族人滋生反越复焱的心思。

后经过反复讨论,除了安王爷、敬王等十三个王爷郡王需要监/禁改造之外,其他人则全部贬为平民,并对大家族进行分化,分成小户,安排到不同的地方落户,将原本顽固的一团泥团打散成为一盘散沙,就算这些人有想法,但也没有能力组织个像样的势力与新朝抗衡,久而久之,没落也成为必然,泯然于众就是他们的最终归宿。

敬王东逃这几年,在建邺称帝,国号康顺,史称康顺帝。

如今和三个儿子几个兄弟叔伯一起被监/禁于蓟城下辖的幽都县境内建章府,周边看上去平平无奇,但里边戒备森严。

秋梦期和苏韵二人到的时候,曾经的敬王和前康顺帝司马瓒刚用完饭,嘴角油花还没擦干净,就看到两名身材高挑的女子迎面走来,一人雍容华贵仪态万方,一人亭亭玉立英姿飒爽,不禁愣了一下。

能在这个地方来去自如的,又如此穿着如此气度的女人,除了越国女帝再无旁人,可旁边这个看起来异常熟悉的女子又是何人?

司马瓒没有下跪,背手而立,也不看她们两人。

随行侍卫喝道:“司马瓒,见到皇帝竟不下跪,莫非是想找死!”

司马瓒冷哼一声:“朕也是皇帝,何来跪其他人之说。”

秋梦期也不怒,挥手让侍卫退下,朗声道:“司马瓒,你的晋国如今已经成了我越国领地,曾经晋国子民也悉数归于越国名下,每个人户头都是挂着大越国国籍,大晋早已亡了,没有子民没有领地,你算哪门子的皇帝?”

这些话落在司马瓒的身上,句句诛心,让他不禁脸色煞白,“你是何人,居然这么跟我说话。”

到底没再自称朕。

“好歹和你正面交手过几次,居然连我都不认识,你的眼神可真不咋地。”

司马瓒闻言大吃一惊,回头凝望片刻,突然大笑不止。

“堂堂越国女帝的皇夫,竟做女子装扮,毫无男人气度,原来是个变态!”

秋梦期抱着胳膊,慢悠悠地踱着步子绕着他走了一圈道:“我如何,总好过你在这里坐井观天。”

司马瓒听到这话果然面色转阴,但仍不忘刺了秋梦期一句:“怪不得当初周家那孩子没人信,原来别人也是会怀疑你这种不男不女的变态,怎么能生出孩子来。”

秋梦期呵呵一笑:“周若云的孩子确实不是我的。”

司马瓒顿时有些不淡定了,当初费尽心机娶了周若云的姐姐周美云进门,为的就是擒住她们母女以此拿捏姓秋的,可如今人家却说孩子不是他的,这让他如何能不抓狂。

到头来竟是白忙活一场。

他只能想办法给自己找补,“你连孩子都生不出,一个下不了蛋的公鸡,还能当多久的皇夫?”

语气尖酸刻薄,全然不再有当初温文尔雅的模样和风度。

秋梦期对这种吵架骂娘可一点都不生疏,冷笑道:“你这只会下蛋的公鸡,你看你的孩子死的死逃的逃,能继承你的皇位了吗,活着的那几个如今还不是散落各地沦为平头小老百姓,至于我,你放心好了,你就算等到死也等不到我除去皇夫的名头。”

倒是苏韵,站在身后,看着这两人唇枪舌战,嘴角勾了勾。

司马瓒见她二人眉来眼去,心中恨极了,转而冲着苏韵道:“自古以来,就没有女人坐拥天下的道理,就算你一时候得逞,也别异想天开能坐稳这个位置。”

苏韵面色不变,淡淡道:“朕给你念几个数字,咸宁一年,全国税收九千多万贯,折合白银九千三百万两;咸宁二年,这个数字高达一亿二千多万贯,单单这两样,你说你拿什么跟朕比?”

司马瓒听到这话,顿时面色惨白。

一年税收竟高到上亿两银子,在他这里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往年大焱国最多的时候不过三千万两,他后来在建邺称帝,领土狭窄,一年不过几百万两的税银,百姓已经叫苦连天了,这如何能比!

他咬牙道:“当年我父皇在世的时候,三取其二,最辉煌不过一年三千万两的税收,你如今竟然收了上亿两,怕是得让天下百姓都得给你做奴仆把所有财富细软都上缴才凑得这个数吧!”

苏韵笑笑:“这上亿税收,其中地税只占三层不到,其余大多是商税,百姓耕者有其田,一日两餐变三餐,两年来无一人饿死冻死,海上贸易往来船只更是络绎不绝,光是进出口的关税收一年就已经高达一千万两,朕何须去剥夺老百姓那点资产?”

司马瓒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直响。

只听苏韵又道:“朕这么有钱,不欠粮饷不欠军饷,军饷数额更是你和你父皇在位时候的三至五倍,你说老百姓难道更愿意帮着你打仗还是帮朕打?”

“说实话,现在就是把你放出去,你也凑不起一只正儿八经的队伍来,就算真的凑了几千个乌合之众,你觉得能伤朕几分,老百姓刚过上好日子,他们会由着你乱来吗,到时候或许不等朕的军队出马,你就已经不成气候!”

“历史车轮滚滚,你们司马家,已经在车轮底下了。”

司马瓒几乎是靠着一旁的车子撑住这才不让自己倒下去,他竭力想保持着自己最后一丝体面,但仍不死心地道:“姓秋的不能生孩子,你若不弃了他另选皇夫,这辈子注定后继无人,这江山不是还得落到别人的手里,那你下场跟我又有什么不同。”

苏韵道:“看来你们男人至死都惦记着传宗接代,你是否还记得当年你在永陵地宫放小豕吓死你父的事,从这事就可看出,就算是自己的血脉也未必能靠得住,谁能想到有一天,亲生儿子会对自己伸出毒手呢,既然如此,是不是自己的血脉又有什么关系,大越国是百姓的天下,并非我苏家或秋家的天下,只要想清楚这一点,围绕百姓决策做事,越国想千秋万代并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