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牧通诚惶诚恐小心应付。

皇帝久居宫中,这日子过得浑浑噩噩, 忍不住问他地方可有什么趣事。

许牧通道:“趣事没有,趣人却是有一个。”

“哦?何人居然能让爱卿念念不忘。”

“皇上说笑了,臣记得住此人还是因为皇上您呢。”

皇上瞬间就来兴趣了, 问道:“爱卿快别卖关子了, 朕的胃口都被你给吊起来了。”

“皇上记不记得年初,您在皇家宴会上指了一名进士,派他去岭南做官?”

皇帝浑浊的眼睛转了转, 随后哈哈大笑, “如何不记得, 此人是朕登基以来最年轻的一名进士,却因容貌俊美被其他人怀疑,起哄着让其脱衣正身,朕当时多饮了两杯酒,就答应了,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男儿,不过朕也觉得此举有辱斯文,遂当场让他自己选个地方去做官,却没想到他居然挑了你们岭南片区一个叫封乐的县份,实在是令朕出乎意料怎么,这小子是不是给你惹出什么事端来了?”

“那倒不是,皇上莫非没收到封乐县的奏疏?”

“奏疏?是何奏疏?”皇帝有些心虚,他最近忙着筹建九重塔,又跟新进宫的嫔妃打得火热,奏疏大多都交由太子和内阁处理,抉择不定的大事或好消息才传到他手上。

“皇上,那姓秋的小县令召集手下能人弄出一套板晒制盐法,采用这套方法一两个月就能晒出以往一年熬煮的盐!”

皇帝对盐产量的具体数据其实并不清楚,但一听到这种新方法居然一两个月就能抵过去一年,瞬间喜色在脸上扩散开来,连声大呼:“天助我大焱啊”

一阵眉飞色舞之后才冷静下来:“这是何时的事情,怎的你都知道了,朕却不知?”

“臣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个制盐法还是臣偶然间发现,这两年来百姓多次反映南海岸线有海寇出现,臣下半年数次前往侦查情况,封乐县就在东南岸边,那里有个村子叫石盘村,臣的船队经过那儿,那天碰巧是乞巧节,臣带领手下士兵就下船进村补给青菜,刚好碰到那位秋大人,正带着村民在晒盐,用的就是这个新法子。”

“朕也听说近几年来南边盗贼猖獗,爱卿劳心劳力辛苦了,”皇帝道,“你是说这小县令亲自下乡带着百姓晒盐?”

许牧通点头道:“正是。”

“没想到他年纪轻轻不仅熟读诗书,还精通农事,朕这是歪打正着把他给安对地方了哈哈哈”

“皇上圣明。”

“臣一开始还以为那些村民说的是大话,还特地在石盘村逗留了一天,若不是亲眼看着他们过了秤,臣是万万不敢相信居然有如此高效的制盐之法。”

“此话当真!”

“臣句句属实,那秋县令不仅晒盐有方,更有其他过人之处,石盘村位置高,引不进海水,全靠人力担水十分辛苦,村民们多次请求朝廷给他们挖个河道把水引进来,秋县令认为该项工程花费巨大不划算,想出了用水车引水上岸的法子,臣当时看到几丈高的一排水车架在岸边,不用靠人力就能催动水轮把海水运送上岸,那景象真是让人叹为观止,村民们无需再靠肉肩担水,一个个是笑逐颜开啊。”

皇帝两眼冒光,恨不得自己也在现场,“可既然去年七月份就已经有这样的法子,为何到现在朕还没看到请功的奏疏,不应该啊。”

“臣也觉得奇怪,当时臣还跟秋县令说了,若是圣上知道这法子,定会龙颜大悦,他就等着加官晋爵吧,那小县令也是面露喜色告诉臣,说已经拟旨上奏,等皇上批准了,就要全县都要推广开来,让盐农都用这个法子晒盐,如此一来,大家就不怕交不起税赋了。”

说到税赋,皇帝有些讪讪,他也知道自己吃相难看,立即转过话题,“七月份的奏疏到现在都还没到,驿站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越说越觉得生气,都过去这么久,新晒盐法没得推广,误了大半年的时间。

要是把新制盐法推广出去,都不知道多收多少税了,他的九重塔也不至于做到一半没有银子又停工。

“去把张阁老叫来,这么大的事情不上报,要不是爱卿提起这事,朕还不知道要被蒙蔽多久。”

很快,张阁老匆匆赶到,一听皇帝问起这个事忙摇头,说近一年来都没收到过封乐的奏疏,更没有任何关于晒盐法的上奏情况。

皇帝一听,顿时勃然大怒,原本好好一件大喜事,如今却成了个没有源头的冤案。

许牧通赶紧跪地叩首:“皇上息怒,臣所言句句属实,这都是臣亲眼所见,绝不是臣杜撰来讨皇上开心,臣以为皇上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实属想不到,那秋县令居然如此大胆没有将此事奏报给皇上,还将臣给摆了一道。”

张阁老闻言忙道:“事情未必如许大人说的那样,若真有这样的事情,秋县令巴不得将此事上达天听好得皇上封赏,怎么可能藏着掖着不说,依臣看,或许奏疏在路上出了什么差错。”

许牧通:“倘若真如张阁老所言,那秋县令此时定是在千里之外翘首以盼等着皇上的回复,然而过了这么久却什么也等不到……”

皇帝虽昏庸,但谁不喜欢能干的臣子,特别是给他挣大钱干实事的臣子,听到许牧通的话,心都揪了起来,火气一直往上涌。

“查,给朕查,到底奏疏跑到哪里去了。”

张阁老小心翼翼道:“皇上,沥州刺史也进京了,不如先叫他来问话,看看奏疏有没有他手里,如此一来臣等也好确定问题出在哪个关卡。”

“沥州刺史,甘德寿?他来做什么?”

“陛下,是三年一述职的事,正好碰上陛下大寿,这不都撞上一起了。”一旁的大太监忙提醒。

“哦,朕记得了,宣他进宫,朕倒想问问什么情况,按理说这么大的事情他甘德寿应该早就得到消息哼,就唯独朕不知道。”

皇帝说着,烦躁地走来走去,“你们两个也留下来,看看他怎么说。”

直到半个多时辰过去,甘德寿这才匆忙赶来。

皇帝突然召见,让甘德寿心里很是忐忑,心想着说不定是好消息,但又担心哪里出了纰漏,一时间心里七上八下的,面色带惶恐。

进门之后一番行礼,皇帝开门见山问道:“听说你们沥州境内有人研究出了新的晒盐法子。”

甘德寿听到这话,顿感一阵不妙,毕竟当初封乐呈上来的奏疏一直捏在自己的手里边,他看了看一旁的岭南节度使许牧通,一颗心提了起来,难道是他说的,可他怎么会知道晒盐的事情,是李泰告诉他的?

这个李泰!

一时间不知道什么情况的甘德寿只能按压住心中的不安,战战兢兢回道:“正是,臣正想亲自向皇上禀报这件天大的喜事。”

听到甘德寿的答复,皇帝哪里还会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个关节了,脸一沉,“可你这副模样看着不像是要禀报喜事的样子。”

“臣惶恐,臣一见天颜实在有些激动,才会如此语无伦次。”

皇帝越看他不顺眼,道:“奏疏都是层层上递,你倒好,加入企鹅君羊药物而二期五二八一每日追更最新完结文自己抢了驿站的活要亲自呈到朕的跟前,你难道不知新制盐法对整个大焱意味着什么吗,这都几个月了,按理说这等重要的事,就该八百里加急五天之内送到朕的案上。”

甘德寿吓得浑身发抖,赶忙伏地大呼:“臣知罪,请皇上恕罪。”

皇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冲着大太监道:“把他的奏疏呈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