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韵转过身来,平躺在床上,道:“娘,您就先别问,等事情有眉目了,我再跟您和爹说。”

父亲要是知道自己和秋梦期之间达成的协议,以他那性子,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来,就算不闹,也会一味自责,苏韵来到这里,和苏家人相处了好些时日,真真切切感受到他们的好,就算知道他们疼爱的是原身,但她如今在这具身体里面,也是她享受了这些好,她真心拿他们当成自己的家人看待。

能不让家人担心,她就尽量先瞒着他们。

“你这孩子,你不知道外面人心有多险恶,你想请秋大人帮忙娘知道,娘昨晚也和你爹说了,就该让你爹去求他。”

“爹跟她谈未必能成。”苏韵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

顾氏一个激灵,差点就要坐起来,“你爹谈不成你却能成,难不成你要去拿身子去跟他换?”

后面那几个字,顾氏声音小得不能再小,若是以前,她万不会当着女儿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然娘以为咱们家还有什么东西能做筹码跟她交换的?”

顾氏沉默了,这是事实,谁会无缘无故地帮她们。

“若她愿意要,女儿答应了,娘是要责罚女儿吗?”

这一路过来,那姓秋的二救女儿,又给其他犯人解了几次围,虽有些桀骜不驯但心地善良,又是个进士郎想来也不差,而且样貌不逊于自己的女儿,要是苏家没出事之前,她定会嫌弃其官职地位,可如今,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也是她们高不可攀的存在。

不过朝廷命官不能纳娶犯人,那小县令也不过是玩玩而已,女儿最好的结果就是养在外头当外室。

顾氏想着,心凉了半截。

但如果不打通好这个关系,不只是女儿,连带自己和方氏妯娌二人,还有两个侄女,下场更将不堪设想。

说来说去,还是命苦。

顾氏想着,黑暗中忍不住泪洒枕头。

苏韵怎会听不出母亲在哭泣,只得侧过身子来抱住她安慰道:“娘,秋大人宅心仁厚,女儿要是能跟了她,未必是祸,而且若是能给苏家安排一个好去处,其他的都不值一提,她不像其他官老爷,她……。”

她是个女人,她不能拿自己怎么样,苏韵心中说道。

顾氏听着女儿的安慰,心哪里放得下来,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紧紧抱着女儿喃喃道:“苦了我的韵儿了,都是爹和娘没用,才连累了我的儿……”

苏韵依偎在母亲怀里,此时腰身还在隐隐作痛,她有些难过。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傍晚在隔壁房中的一幕幕,包括小县令的嗔、怒、尖叫和不耐烦,渐渐地,和印象中那一张不羁的脸重叠在一起。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闭上,又睁开,时至深夜,终于沉沉睡去。

第15章 又当又立

苏卿韵夜会秋大人的事情,当天晚上就在队伍里传开了。

何老九一直对苏韵心怀不轨,现今得到两人私会的消息,整个嘴脸扭曲得不成样,私底下到处煽风点火,说大半夜的见到苏家大小姐往秋大人房间里去,进去之后屋里就传出来不堪入耳的声音,直到今早鸡叫人才出来。

正好昨晚上苏家人分到了房间没有回牢房睡,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从秋梦期房间出来,好事者更是把这件事情传得不堪入耳。

再加上今早起来,苏韵走路时不时扶一下腰,假的都成真的了。

秋梦期出门的时候,队伍里的官差和犯人都频频投来异样的眼光,她这个当事人一脸不解,直到春桃小声提醒,才明白是怎一回事。

第一个感觉是可笑,第二个感觉就是怀疑。

这事是谁传出去的,而且谣言散播的范围还这么广这么快。

她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苏韵,鉴于这个女人有前科,秋梦期认为,自己怀疑她一点都不冤枉。

说不定还真的是她自编自导做的局,如此一来她就能跟自己绑定一起,也好替她解决到了岭南后发配地的问题。

越想越觉得这个女人可恶,连带着昨晚上因为失手弄伤她的内疚心理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事很快就传到了苏父的耳朵里,太傅品行高洁但为人古板,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他昨晚吃饼子的时候没问哪里来,还以为是因为女儿治愈坏血病官差赏的,因此也没有多想,如今听了这一波绘声绘色的传言,一下子给气得浑身发抖。

在苏父看来,主动去招惹外男就是品行不端,被发配戍边卫所那是身不由己,一个主动一个被动,即使都是以色侍人,前者无耻后者出淤泥而不染。

但苏父对女儿一向有信心,十七年来就没做过一件出格的事情,所以这种事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姓秋的逼迫于人。

看着女儿走两步就扶一下腰,他不禁老泪纵横,都怪先前老妻提醒自己的时候他迟迟不行动,女儿不得已只能亲自冒险,这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也没脸去和女儿当面对质,只觉得这姓秋的欺人太甚,直接上头了。

于是中午的时候,秋梦期就看到了跪在马车前的苏父,一时之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没开口就听到这小老儿一脸愤慨地道:“请大人给小女一个交代!”

秋梦期一脸疑惑:“本官做了什么事,要交代什么?”

“秋县令昨夜做了什么事应心知肚明,无需小老儿赘述,大人身为朝廷命官,负有维护天下安危的重任,况且挟恩图报君子不为,仗势欺人、欺负弱小,天道循环,从来报应不爽,还请大人给小女一个交代。”

秋梦期总算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看着苏父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她觉得心在滴血。

苏韵!

还以为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她会变好,可如今看来,为了达成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果然还真的是她一贯的风格。

“是苏卿韵让你来的吧?”秋梦期冷笑道

先是让人把谣言散播出去,再让老父亲前来闹一闹,坐实了她们两之间的“奸情”,等到了沥州,自己若不想办法把她给弄到封乐,那就是有负对方的一片深情,要么就是吴通李达之流,到时候自己是想帮也得帮,不想帮也得帮。

不得不说,真是好手段。

苏父哼道:“是我自己想来还是我女儿让我来又有何区别,都改变不了你侮辱损害小女名誉的事实。”

“谁损害谁的声誉还说不准呢,不要拿你在朝堂上那一套来对付我,我不是上面那位,不吃你这一套。”

“大人不给我和小女一个交代,老夫愿长跪不起,若是大人觉得可以只手遮天,老夫宁愿撞死在你的马车前头。”

秋梦期眼睛眯了眯,原来这老东西在朝堂之上就是这么逼迫皇帝的,也怪不得会遭此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