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梦期看着天上的月色,又看着眼前这仗固执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将这几天的这个案子一一转述给她听。

“死的那女子是怡红院的头牌云雀,据说长相极美,封乐城中的男人们对她趋之若鹜,更有不少的富商老爷要帮她赎身带回家。”

“云雀遇害当天一大早就说身子不舒服不接客,还给丫鬟放了一天假,自己锁在屋里从下午到晚上就没有出过门,第二日早上丫鬟回来,进屋一看人就已经死了,仵作验尸后给出的死亡时间是在当天半夜子时左右。”

“我们分别对妓院里的人进行了多次审问,我这边倒是没发现什么端倪,还是孔兴贤那边发现那个龟奴说的几次证词不一致,再次逼问之下,那龟奴这才认了罪,这才揪出了凶手。”

“可有屈打成招?”

“没有,这次都没有动过刑。”

她粗略地说了一遍,信息量很少,苏韵一时也没听出什么,转而问道:“孔兴贤怎么也插手这个事情了?他一个县丞,又有县令和县尉在,按理说他不用参与查案。”

“我没来之前封乐这些事都归他管,估计是习惯性使然,主要是我们最近动作太大惊到他了,看着是来讨好我,还别说几天帮忙问话审案忙前忙后,还算称职。”

苏韵点了点头,又问道:“季呼和孙捕头对此案都有什么看法吗?”

秋梦期听她这么一问,有些嫌弃道:“季呼看样子也没什么发现,就是这个孙锦的反应很是业余啊,到了场地,粗略看一下尸体后就站旁边当木桩子了。”

“对于一个捕头来说,确实有些敷衍了,不过如今犯人都认罪了,你没有释怀的点在哪儿?”

秋梦期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案破得也太简单了,那个乔二看着也不像有这么沉的心思的人,按理说能用这样的手段杀死一个人,心里总得有点毛病,但乔二那人吧,虽然龟奴的身份挺扭曲,但常年混迹在这些地方,早就没脸没皮,怎么可能因为云雀的一番态度就把事情得这么绝,况且他做了这种事却没跑,是对自己的手法过于自信呢,还是对衙门的查案手段过于低估了。”

苏韵听完,沉吟许久:“你的怀疑还是挺有道理。”

秋梦期眼睛一亮:“你也觉得这案子还有疑问是吧!”

苏韵点了点头,“不如明日我陪你再去现场看看,顺便再会一会这个乔二。”

秋梦期虽然迫不及待想结案,但她也知道眼下这个案子既然还有疑问,那就不能草率结束,否则不管是对死者还是对其他相关方,都是极度不负责任。

她看着苏韵好看的侧脸,小心翼翼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窝囊,一旦没有你的介入,就把案子办得一塌糊涂。”

苏韵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她道:“秋梦期,我真不知道原来你居然是这么不自信的人。”

秋梦期有些难堪:“以前的我只需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天不怕地不怕,可如今坐了这个位置,想到万一做错了某件事误判某个案子,就有可能会给当事人带来不好的结局,让冤者做了刀下鬼让死者无法瞑目,这才心怀惴惴,而且……而且又怕搞砸了,你会因此……”

说到这里,就有些说不下去。

苏韵道:“怕搞砸了,我会看不起你吗?”

“也不是看不起是怕你失望”

苏韵心中叹了口气,这傻子,怕她失望,为什么怕失望,有些事情都摆在明面上了,却偏偏说不出口。

可自己脑抽了偏偏就喜欢这种人了,能有什么办法,还不得自己受着。

苏韵放软了声音道:“你如今身处这样的位置,更为慎重是应该的,这其实也是成熟的一种表现,就拿这个案子来说,如果真的是乔二所为,能把凶手揪出来也是好事一件,但如果还另有隐情,却为了结案而结案,不说乔二冤枉,就算是云雀也死不瞑目,我也会因此对你失望。”

秋梦期听了这话,原本沮丧的心情瞬间又扬了起来。

“那明天你再跟我一起去重新捋一捋这个案子吧。”

苏韵点了点头。

……

第二天早上,秋梦期跟孔兴贤说案子先不急着判,自己要去现场看看,孔兴贤愣了一下,道:“大人,如今案件已经真相大白,何须多此一举再去一趟?”

“有些疑点还需进行验证。”

孔兴贤忙道:“大人有什么疑点的,不如让下官去看,何须您亲自动身。”

秋梦期不解地睇了他一眼道:“往日让你做事,你总爱推三阻四,怎么今日却这般殷勤起来。”

孔兴贤讪讪道:“实在是下官以前做事有失妥当,如今见到大人如此之楷模,幡然醒悟,决心从今往后要好好辅佐大人,好好为百姓做事,大人有事尽管吩咐下官去做就是。”

秋梦期只当他确实是被自己先前的那些手段给震慑到了,这才点了点头道:“若真能改过自新,我自不与你计较就是,不过我正好有别的事安排给你,事情我已经和季呼说了,你暂且先去找他领了解情况,回来我再找你。”

孔兴贤还想再说什么,但秋梦期却已经转身朝大门方向走去,只得将话咽在喉咙里。

路上,秋梦期忍不住轻嗤道:“这个孔兴贤,见势不妙,终于知道转过来讨好我了,想当初我刚到封乐接的第一个案子,门外一击鼓,他倒好,直接把季呼给安排出去了,就想看着我出糗。”

苏韵则若有所思道,“你觉得他真的意识到你厉害进而改过自新了吗?”

秋梦期摇了摇头:“地头蛇一时候的策略罢了,表面顺从,背地里还不知道想怎么整我,反正不能掉以轻心就是。”

智商还算在线,苏韵点了点头。

出了大堂的秋梦期二人没有直接去现场,而是去了停尸房,找仵作。

秋梦期当日见过那尸体,虽有做了保存措施,但多少还是出现腐败迹象,今天无论如何都不想再看第二遍,苏韵也没勉强她,自己在老仵作的指引下仔细看过一遍尸体,再此和他确认了真正的死亡原因。

“死者并非一刀毙命,而是在她身上划了一百三十五个伤口,让血流尽致死。”老仵作一边摇头一边感慨。

苏韵低声自语:“捆绑的绳子、掩住口鼻的巾布……工具齐全,手段如此娴熟,应该是有备而来,如此残忍的手法,附近房间的人却没有觉察,真的是乔二所谓吗?乔二具有如此强大的心理素质吗?”

老仵作闻言,抬眼望着县令身边的这位女师爷,略微有些吃惊。

“没想到姑娘也懂断案之道。”

“是跟着在大人身边,学到一点皮毛而已。”苏韵如是说到。

讲谎话真是不打草稿,秋梦期听她这话,扯了一下嘴角。

“敢问先生,死者生前可是受过侵犯?”

老仵作摇了摇头:“……并未受到过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