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人群中开始流传着这些差役得了瘟疫。

整个队伍顿时人心惶惶,连犯人们都想着要不要趁乱逃了算了,反正留下来是死,逃了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

官差之间也是人心浮动,私底下有人犹豫着要不要放弃押解任务,虽然放弃任务等同逃兵也要死,可逃出去了只要不被抓到还能多活几年,可要是染上瘟疫,就这几天的活头。

于是在后来的一天晚上,就有官差集结着要逃离队伍。

王伽不惜亲手斩杀了两名叛逃的差役,这才稳住了军心,但还是有人四个人逃走了,其中就包括被调离看守苏家的吴通和李达,不知是怕被传染还是调整战略暂时隐匿。

秋梦期也去看过这十名病人,一个个萎靡不振面部浮肿,皮肤上还出现淤点,毛囊周围有出血现象,甚至有人牙齿都掉光了,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病,但也看得出来不是传染病,因此并不惊慌。

可惜她虽然来自千年后的现代世界,但对医理了结甚少,这些年也都是把时间花费在吃喝玩乐,也不懂是什么症状,实在帮不上忙。

官差当中是有些人作恶的人,但也有部分循规蹈矩的差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这十个人的生命消耗掉,心中不免有些不忍。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王伽考虑再三,最后决定将这些差役留在荆州,由当地的官府接管,自己则独自带领剩下差役继续押解任务。

但少了这些人,差役人数远远低于犯人,一旦真有人闹事逃走,后果不堪设想,但王伽等不起,一旦超过朝廷规定的押解时间,他也罪名不轻,严重的话甚至要斩首。

就在这时候,犯人中有人站了出来,说可以治这个病。

王伽看着眼前年纪轻轻的女子,眼里装满了不信任,只当她为了立功求减刑而才这么做,摆摆手就想将人打发走。

苏韵不急不躁地道:“如今几位官爷都成了这个样子,参军大人何不死马当活马医让我看看,不成也耽误不了什么事情,万一能看得好,岂不更好?”

王伽果然被她说动了心,也是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咬咬牙暂且信她一回。

苏韵去到通铺,仔细观察了每个人的症状后,问道:“几位官爷是不是常年在海上漂泊?”

几个病人闻言,都吓了一大跳,朝廷禁止出海,凡违令者斩首,他们跟着以前东家都是偷偷出的船,可这事他们可从来没对外人讲过。

而眼前的小女子居然能一眼看出来,怎能不令他们大惊失色。

不过他们很快也意识到,眼下得的这个病必定是和出海有关,不然苏韵不会提到这茬,其中一人也不顾上其他,忙道:“姑娘是如何知道的,我们哥几个以前确实是在海上飘着混日子,今年东家不走船了,大家伙迫于生计到处打零工,见到衙门找人押解,就一起过来。”

苏韵心中猜测被印证,随即站起来,冲着王伽道:“小女子曾经在一本游记中见过描写的同样症状,可以推断出官爷们患的是坏血病,想来是常年在海上漂泊极少摄入蔬菜水果,押解途中饮食上也没能调节过来,身体缺少了必要的东西,导致了身体里面各处脏器损伤。”

私自出海那是犯了大罪,但王伽此时哪里还能计较那些,又听她说得头头是道,紧紧盯着她问道:“是否能治?”

“能!”

王伽大喜,忙道:“不会让姑娘白治,不过我的权力也就仅限押解途中,只要你能治好他们,在到达目的地之前,苏家人可以不带枷锁上路,只要你们不想着逃走,路上绝不会再有人为难你们,至于申请减刑,我能帮忙说上一嘴,但上官是否采纳我不敢保证。”

苏韵地头应道:“岂敢让大人难做,能去掉枷锁,已是最大的恩赐,不过治这个病还需要一些药引。”

“什么药引?”

“枸橼,也叫香橼、黎朦子,还有柑橘也可,榨汁后饮用即可恢复。”

王伽没想到看起来这么恐怖的病症,在其他大夫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眼前的女子三言两语就说可治,怎么都觉得不相信,

但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立即命几名官差去镇上买柠檬柑橘,其余的则在周边的山上寻找有没有还在挂果尚未采摘的橘子。

柑橘类的果子一般秋冬时节才成熟,如今三四月份的天气实属罕见。

但柠檬这玩意儿酸,人们都不爱吃,官差们上山找了一通还真找到了几棵柠檬树,上面挂着沉甸甸的果实,无人采摘。

遂摘了几袋子扛回来,榨出汁来给病人喂下去,

当天晚上,这些病人就纷纷反应疼痛和触痛减轻,食欲也好转了。

王伽见状,知道这个方法能行,于是下令休整两天,并请求巴陵郡负责接待的官员帮他写了一份证明,前来治病的大夫也一并签字作证,以便到时候对延误情况解释说明。

巴陵郡太守也加派了十名差役补充空缺,一同执行押解任务。

到第三天出发的时候,除了症状比较严重的差役需要乘坐马车之外,其他人症状轻的,都可以正常走路执行任务了。

而王伽也履行当初的诺言,把苏家人的枷锁全部解开,让他们可以毫无负担地赶路。

苏学林苏学义等人卸下几十斤重的枷锁,连官差对他们都是以礼相待,不禁唏嘘不已,心境和刚出发的时候也有了天壤之别,只盼着等到了岭南,能有个好去处。

而坐在马车上的秋梦期,看着不远处携着弟妹轻快赶路的苏韵,眼底若有所思。

苏家大小姐把这种症状叫做坏血症,秋梦期虽然学业不精但也隐约记得,这种病好像是到后世才叫这个名儿,自己都尚且不清楚,她又如何得知?

只是巧合,还是她跟自己一样,也是穿越过来的?

脑中闪过天台上最后扑向自己的那个女人,只是一想,就觉得一股清冷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

令人窒息!

秋梦期小脸一沉,可千万不要是那个女人。

秋梦期心中有了猜测,就有些坐不住,频频地朝苏家女眷的方向望去。

苏韵露出这一手,也知道可能会暴露身份,可要是她不出手,这几名官差怕是没命走到岭南。

而且,父亲身体羸弱,带着枷锁已然快支撑不住,她只能尽自己的能力减轻家人的负担。

身后的目光让人如芒在背,她只能默默低头赶路。

苏学林看着自己的这个女儿,心中十分复杂,她平日爱看一些游记和杂书,自己总是因此训斥她,没想到竟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半路歇息的时候,顾氏忍不住拉着他的衣袖道:“虽说这一路是太平了,可等到了岭南,还是免不了被发配与官兵为奴,韵儿这样的,我实在没办法放心。”

苏学林长叹一口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实在不行等到了沥州,我亲自去求甘刺史,想来他还是愿意给我几分面子。”

顾氏一听甘刺史这几个字,压着火道:“那个甘刺史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此人贪财好色都传到京都了,你去求他这不是将女儿送入虎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