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闻到身后锅里边味道似乎不太对,又急急忙忙地请她稍待片刻:“我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张娘子四下里打量着这小院,不禁道:“姐姐,你们夫妻俩也有了春秋, 怎么也不找个人照看着?要是磕了碰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孟太太笑着说:“家里边儿原是有几个人的,只是慧如出远门,我不太放心, 就叫跟着她了,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领着她进了屋, 同时道:“我们在这儿住了这些年, 街坊邻里也都熟了,十天半个月的, 不打紧。”

又给她示意手里边儿提着的白肉:“这不,这附近买点吃的也方便。”

孟大书袋做了两个家常小菜,韭菜炒鸡蛋,还有一盘蒸茄子,热气腾腾地端上来了。

孟太太去取了盘碟,将自己提回来的白肉摆进盘子里,蒜泥等蘸料一半儿倒进碟中,还有一半添上一点香油,用来拌茄子吃。

孟大书袋热情洋溢地招呼着张娘子落座:“这个时候过来,还没吃饭吧?都是家常便饭,你别嫌弃……”

张娘子赶忙摇头:“怎么会?姐夫这么说,真是折煞我了。”

如是分宾主落座,又各自说起这些年的经历来。

张娘子这才知道,原来孟家夫妇俩到神都的时间,其实比她还要早。

孟大书袋说:“我有位姑祖母,早年通过了小金榜试,在秘书监为官,致仕之后又兴办了龙川书院。”

“姑祖母没有成家,也无儿女,回乡时见我在同辈之中还算看得过去,便叫我上京,跟她一起打理龙川书院……”

“那之后,也就顺理成章地在这儿安了家。”

张娘子听得感慨不已:“真是缘分使然。”

末了,又三言两语,说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孟太太与她同为女子,更能体会到女子在这世间身如浮萍的艰辛和不易,当下也宽慰她:“都过来啦,妹妹,咱们都往前看。”

这才正经地说起邹处道的事情来。

张娘子苦笑道:“这事儿也是怨我,不久之前,阴差阳错地听见了他的名字,当年虽说把孩子送出去之后,就立誓不再探听此事了,但到底还是没能按捺住。”

她懊悔不已:“早知道聪如在孟家过得好好的,我何必去寻邹处道,反倒让聪如进了那无情人的眼?一来二去的,反而是害了他!”

孟太太反倒听得笑了:“妹妹,你这么想就错了。”

她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邹处道回到神都,聪如也在神都,又同在皇城当差,即便你不戳破,他们俩遇见也是早早晚晚的事情。”

“聪如生得像你,又姓孟,邹处道但凡有心,略微向下追索一二,怕就会知道此事内中的蹊跷。”

“现下你在暗,他在明,他摸不清你的根底,反倒不敢马上就做什么要不是忌惮着你,只怕他刚知道聪如的时候,就会登孟家的门了!”

张娘子听得心绪稍松,只是不免担心来日:“姐姐,我也不瞒你,来这儿之前,我才见了邹处道,听他的意思,似乎是铁了心要跟聪如相认,即便是与岳家闹翻,也在所不惜。”

她眉头紧蹙:“我实在是有些担心……”

孟太太却早已经有了主意:“这事儿说难也难,说简单却也简单。”

她振振有词:“街坊邻居全都看着瞧着呢,是我们夫妻俩手把手地把聪如养大的,邹处道动动嘴皮子,就想把孩子认回去?他凭什么!”

“聪如生得像你,又不像他,只要你不出面替他证明,他凭什么来要孟家的孩子?”

“他又凭什么证明当年我们送了聪如到他门上,而聪如就是当年那个孩子?”

张娘子有些迟疑:“这件事知道的人虽不多,但总归也是有的,若是邹处道有心,总能从青州那边儿寻到两个人证的……”

孟太太冷笑一声:“青州那边儿,就更不用担心了!”

她循循善诱:“邹处道想找人证明聪如是他的孩子,他怎么证明?必然是得先寻到你才行的那他就得先寻到你的踪迹。”

“你在哪儿?在闻相公府上!”

“前青州刺史早就致仕了,还在不在人世都得两说呢,他会愿意掺和进这种浑水里?”

一个早就致仕了的官员,出面证明当朝宰相的妾侍曾经在青州给人生过一个儿子,现在那个儿子就是龙川书院孟家夫妻的儿子孟聪如?

那他真是闲出屁来了!

经办这事儿的前青州刺史懒得掺和,现任的青州刺史就更没必要掺和这事儿了。

至于邹家,虽是青州本地大族,但到底也不是铁板一块。

不可能仅凭邹处道一张嘴,就把自家搅弄得人仰马翻的。

且孟太太自己心里边儿这会儿也涌动着一个主意。

她招招手,示意张娘子近前来,低声将自己诓骗儿子的那几句话说给她听。

张娘子:“……”

张娘子一时啼笑皆非:“姐姐随机应变,实在叫人佩服。”

孟太太欣然自得:“这叫一条狗一个栓法儿!”

她脸上显露出几分哂色:“邹处道那个人,我还不了解他吗?”

“黏黏糊糊、腻腻歪歪,但凡涉及到切身利益的时候,半天都不能切入正题我敢保证,他不敢开门见山地把事情跟聪如说清楚!”

他含糊其辞,恰恰也就给了孟太太居中操作的空子。

这会儿张娘子来了,倒是多了个人帮她参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