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旻这时才意识到陈越父亲最后那句话的言外之意。

“去看看陈越吧,看到他在舞台上发光的样子你就会理解我们的教育方式。”

他被允许自由地生长,也正是在这种自由下,对事物的兴趣才没有被磨灭。

陈越身上的光彩从来不只源自他的天赋,而是因为他有自己热爱的事物,并为之付诸了实在努力。

竞赛生说是培训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自习,老师一般就改改卷子或者备课,甚至也可以完全不出现。所以培训时间内李旻才能和陈越父母在办公室聊天。

另外强烈推荐包含Smell ? Like ? Teen ? Spirit的专辑Nevermind,颠三倒四的和弦来回重复,但莫名其妙的悲伤又好吸引人。

0007 维护

那日被李旻找过谈话,陈越的父母接上儿子,来不及回家做饭,找了个顺路的饭店解决,一家人点了几个家常菜,坐在暖色灯光下,轻声说笑,氛围温馨融洽。

陈越的印象里,父母总是很恩爱,极少有吵架的时候,母亲平日里是铁面无私的检察官,又学过心理学,最懂得怎么能把嫌疑犯唬得一愣一愣。陈越小时候也在这上面吃过不少亏,每次他在外面偷偷吃辣条,总能被母亲轻松诈出来,最后自甘认罚。

可母亲到了父亲面前永远是一副小女孩的模样,活泼热情,明明两个人年纪差不了多少,她却总喜欢撒娇时叫自己的丈夫“哥哥。”夫妻俩之间永远有说不完的话,日常亲昵的接触也不会刻意避开陈越。

儿子小时候还算可爱,慢慢长大就变得既不爱说话也不爱肢体接触,都说小孩七八岁是猫狗都嫌的年纪,可如今十七八岁了,闷葫芦一样的性格狗见了都绕道走,说一声无趣。

侯亮有时真怀疑儿子是不是他俩亲生的。但陈健清总安慰她,男孩子到了青春期总有自己的奇奇怪怪,他上大学的时候和人说话都脸红,现在不照样好好的。

夫妻俩今日想找儿子聊的却不是性格这个老生常谈的话题,而是李旻。

李旻自然不会想到,和陈越父母的聊天竟让他们对陈越在竞赛组的状态产生了担忧。

他们深知陈越从小就很有自己的主意,随心所欲惯了,不喜欢来自老师家长的约束;而李旻张口闭口就是问他们是如何管教陈越,提升他的成绩,陈越和这样的老师一起,会开心吗?

陈健清踌躇许久,相比提问就自带审讯语气的妻子,一直温和教子的自己先开口或许更为合适,“李老师今天找我们问你的情况了。”

“嗯。”陈越咽下口中的饭菜,简短回应了父亲,却没有继续话题的打算。

“她这个人怎么样?我看今天的意思,是嫌我们家长管得不够,要严格要求你们。平时学习上老师是不是给你们很大压力?”陈健清继续追问。

“她应该就是想多了解下每个学生。”陈越皱眉,“你们别多想了。”

“哎呀,我们也是凭自己的感觉,所以才问问你到底觉得怎么样嘛。”侯亮给陈越加了一块排骨,敲了敲他的碗沿,又抛了个眼神给陈健清。

陈健清立马会意,很自然地送出助攻,“对啊,也给我们说说,你觉得你们李老师是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他回答不上来。

她会允许他请假做自己想做的事,会陪他救助流浪猫,也会原谅他无意间带去的伤害。

李旻应该不能再是无关紧要的人,她早就成为自己高中生活里无法忽视不可回避的一部分。

那她算“有关系的人”吗?好像也不算,他们之间鲜少联系,甚至因为频繁地请假,都没有好好听过她几堂课。他不知道她带过几届学生,不知道她在哪里的化学系念过书,也不知道她喜欢做什么。他一点也不了解,或者说,他从未想过去了解她。

他只是觉得李旻做什么都大开大合,情绪也张扬外显,浓烈得像酒。

但酒会让人醉醺醺的,彻底改变对整个世界的认知,也改变自己的惯常的行为模式,李旻会么?

可能也会吧,比如这个人在他心中明明只有一个模糊到不能再模糊的轮廓,他现在却下意识在替她说话。

“李老师…很负责,对我们也都很好。”陈越最后只能给出这样笼统的回答。

“不过你们的老师倒是个很坚毅的女人,独自带两个孩子,还要带你们这帮难管的小兔崽子。”听到陈越这样说,侯亮放心下来,对李旻的看法也有所转变,加之同为母亲和职场女性,更能理解她双重身份下的不易。

“独自?”

“嗯,她爱人是铁路工程师,每年有一半时间在外地。不过幸好双方老人都在这边,几个人轮流带孩子,能稍微轻松点。”侯亮说着,心中也不自觉回忆起陈越刚出生五个月的时候,他那么小一只,每天哭着要妈妈,但侯亮手上在跟一个重大的案子,陈健清也在外地读研,只能忍着心疼将陈越托付给外公外婆照顾。

人和人啊,总是相见时难别亦难。

侯亮内心慨叹,自己和爱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刚刚结束外地的案子回来一个月,陈健清又要出长差了。

“明天爸爸就要出发去援疆,要两年后才能回来,你可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陈健清察觉到妻子伤感的情绪,开口活跃气氛。

“哼,你在家我也不怕你。”陈越看着父亲贱兮兮的表情无语,翻了个白眼。

“唉,就是可惜不能看到你的演出了,不过爸爸相信你能照顾好自己。”陈健清偷偷看了眼妻子,又压低声音对儿子说:“也照顾好你妈。”

总算双向奔赴了!

ps:父母爱情也挺好嗑的

0008 混乱

相比于秋季学期的丰富,星城附中春季学期的安排就显得乏味很多,竞赛班的孩子们也逐渐受了心,把精力更多地投入到学习上。

回归课堂的陈越还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但没忘记自己的承诺,在偶尔李旻抛出的问题没有人答得上来时会主动打破沉默,平日里遇到拿不准的题目也会虚心去找李旻讨论,一起查阅资料,交流思路。而李旻也乐意让陈越和同学们分享他独特的见解,甚至把一些题目的讲评都交给陈越,自己清闲许多。

两个人由昔日里的针锋相对,变为真正意义上同心协力的“队友”。

进入高二的第一天,他们迎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大考:全国初赛。

这日早晨陈越一反常态没有踩点到达,而是提前半个小时候来到教室这是李旻要求的。

星城附中所在省份化学竞赛的竞争非常激烈,为了给更多学生机会,省里面特意出了规定:省队只从高三学生里选拔,高二学生的全国成绩不参与竞争。对陈越他们来说,参赛就算获得再好的成绩,也没有意义。

各个学校的教练们由此生出许多小心思,不愿意让自己的种子选手早早暴露实力。因此每一年各校都会通过特殊门路制造出一些虚假的报名身份,然后让高二组里前几名的同学报名却不以自己的身份参赛,而是以这些假身份。

那时候初赛的审核并不严格,只需要保证学生手册上的人名和准考证的人名一致,学生本人样貌看着和报名照片没有太大差异就行。

让陈越和另外两个孩子早点来,就是为了告诉他们这件事,化竞教研组组长会来发放假手册和准考证给他们,然后拿着去参赛。

交代清楚一切后,几人在教室等待大部队的到来。李旻笑着和他们三个感慨,人年纪越大时间过得越快,第一次带学生参加比赛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转眼间这已经是她带的第四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