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1 / 1)

面对梁珞迦的询问,江敏求有些紧张,他?偷偷去看了眼缄默的梅砚山,缓缓道:“我朝明律,但凡涉及宫中?禁内行谋刺涉杀之?命案,因有危虞圣驾之?嫌,均夷灭三族,若行刺圣上,则尽诛九族。然而并未有任何证据指明曹尚书?与蒲荣一党行刺案相关,蒲安寿究竟在殿试前见过谁,也?无从查证。如?此一来,必然要将此案发去三司审议。”

“你们自己人审自己人,能?审出真?相么?”向熊飞回忆起昨日梁道玄的衷告,决意据理力争,“莫不是打算将这罪责推到旁人头上,自己落个干净?”

在江敏求的对峙言语出现前,梁珞迦制止了争端的再次爆发。

“这样吧,哀家做个决定,若有非议,就让哀家承担,若是哀家的兄长埋怨,那也是哀家关起门来的家事,如?何?”

众人齐齐看向太后。

“三司不必等这份案宗了,今日?小朝,便是结案。”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曹嶷涉及此案过多,即便无罪,哀家也?不敢再为陛下的安危而重用。可并无证据指摘他?为主谋亦或从犯,也?不能?枉顾国法置他?死地。”

连洛王都跟着大喘一口?气。

这是跟她哥学得吧?

姜熙忍不住腹诽。

“此人革去全部职务,不许叙用,遣返乡里前,先带到?帝陵前悔罪,他?有负先帝隆恩把臂之?托,无有谋罪,亦有疏责。”

其实没有人想到?曹嶷会留下一命,众人讶异之?余,梁珞迦继续道:

“其余查证确实的蒲荣一党,已死者?枭首示众,归案者?腰斩。那个叫柴玉的小太监,他?虽作恶却为掳逼,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打五十大板,逐出宫去。礼部涉考官吏皆有失职,轻者?罚奉三月,重者?降品待补。剩下的细枝末节,便由诸位再议。”

这个结果向熊飞最乐见其成,他?不等任何人开口?,当即跪拜:“太后圣明!”

洛王姜熙看热闹不怕事儿大,也?长拜道:“太后圣明。”

明摆着是一个交换,但给政事堂的选择余地并不多。

徐照白心中?其实是松了口?气,至少曹大人可以活着……不过这件事最终还是要看老师的打算,如?果据理力争,对所有人似乎都不是好的选择,太后盛怒之?下,未必就这么?好说话了……他?虽有时不喜曹嶷为人,但终究共事多年,此案纵然难以转圜,一□□命的气能?留下,也?是他?一家老小最后的造化。

最终,梅砚山也?上前一步:“太后圣明。”

这枚棋子,老师终究还是拿来弃车保帅了。

徐照白心下凄凉,不知是兔死狐悲,还是为感叹曹嶷这几十年的辛苦,一时不慎,便成了罪有应得。

“这件事了过,今科状元的头次大朝谢恩,也?得加快些。”太后回身?踱步,忽得调头,“不过在这之?前,有一件事,哀家希望诸位首肯。”

她没有说议一议,接下来的内容必然不是请示或者?相商。

“哀家的兄长此次受累不小,最终结果也?算不上什么?水落石出,哀家想为他?赐一份恩典。历来国丈亦或太后的父亲都可以得赐‘富’一字的三等侯爵,虽不能?袭传子孙,但怎么?说也?是尊荣。哀家过失的父亲并无此赐,今日?希望兄长能?荣膺此爵。”

“太后,恕臣多言。”梅砚山当即开口?,“我朝却有众多此事前例,然而多是当朝皇帝赐与国丈后兄,甥帝舅臣,未有此例,还请太后再行斟酌。”

梁珞迦站定望他?,却只是笑:“如?若是先帝,便是依循祖制?”

“正是如?此。”梅砚山回道。

梁珞迦微微摆手,示意沈宜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沈宜取出一圣旨恭递太后。

“先帝大行之?前,曾怜垂稚子年幼,薄亲少惠,于是希望家兄可以入京伴驾,特遗圣旨于哀家保管,待到?家兄入京之?时,封其为富安侯。”梁珞迦看向梅砚山,“这便是依循祖制了。”

连梅砚山都露出从未有过的错愕神色,尽管之?时转瞬即逝。

沈宜悄无声息在众位熟悉先帝的辅政大臣面前,缓缓展开先帝遗存的圣旨,此等字迹与书?写惯常,以及那油尽灯枯前羸弱的笔记,与众人记忆中?先帝晚年寥寥的亲笔上谕如?出一辙。

并没有人质疑圣旨的真?实性?。

“太后,臣有一事不明。”王希元沉声道,“为何国舅入京时太后并未宣读此遗诏,却今日?呈出?”

梁珞迦纤眉微蹙,却不是压抑的怒容,她的悲愁难言与哀哀戚戚,仿佛是先帝活过来又死了一回:“哀家感念先帝厚爱,然而先帝委重哀家垂帘监国,哀家若放任亲族妄为,岂不是和?那曹嶷一般有辱圣恩?”

这她都能?夹枪带棒阴阳怪气一句曹嶷,高,实在是高。

观摩的姜熙心中?如?是说。

几位臣下的面色都不由得变了变。

太后继续自己那泫然欲泣的一套:“哀家不敢贸然独断,只想,观察兄长一些时日?,如?果他?配得上这侯位,那便了却先帝遗愿,宣布遗诏。如?若他?只是富家纨绔难堪重任,那……那哀家百年之?后,会亲自向先帝告罪违诏之?事,即便如?此,哀家也?不能?让昏恶之?徒无能?之?辈留在圣上身?边!圣上……他?还那么?小……”

说罢,太后竟哀哀哭泣起?来也?就哭了一小会儿,很快她就用那微红的悲哀的眼眸望向众人,环视一周道:“难不成,是诸位觉得,如?今梁道玄也?不配么??”

谁敢说连中?三元的金科状元郎不配辅弼皇帝啊?

那就是指控科举取士本身?没有任何用处,选出来的人也?不能?成为他?日?栋梁。

那主持科举负责科举甚至通过科举达到?今日?位置的人,也?都是不配。

甚至还诋毁了祖宗之?法。

如?果不是在崇政殿,姜熙都要开始鼓掌了。

他?第一次认真?思考,能?生出这对神奇的兄妹,梁敬臣到?底是什么?人啊?

不是听说是个纯纯的人渣吗?

他?思考的时候,众臣已然屈服,梁珞迦优雅拭泪完毕,含笑道:“这诏书?,还请诸位再行斟酌,哀家还是希望,作为今上的恩典,表彰国舅及第三元的荣耀,这也?是我朝至今绝无仅有的继往开来之?事。”

希望先皇恩典变作今上笼络人心之?用是人之?常情,无有人反对。

事实上,这次以政事堂为代表的朝臣输得彻底。

而梁道玄梁珞迦兄妹除了真?相,其余想要的皆已尽在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