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直到这?一刻，直到我真正进入生物实验室的园区之前，我都始终有一条另外更安全的路可以?走。那就是把你和凯撒通通供出?去。”

这?是旧话题旧事重谈，但是不论提及几次，身处其?中的厄洛斯都是要暴起的。

“你”

在他要从床上弹起来猛冲到她?面前缠住她?又开始说那是吃不吃的屁话之前，平影伸手制止了他:“然而”

“然而这?是我跟你第二次说起这?件事。”她?说。

她?的语气又像陈述句，又像问句，而且这?句话出?现在此?刻很古怪，一下子把厄洛斯问蒙了。

“是的……？”他犹豫地点?头。

“那天你在办公室里的话说的很对?，我的确不是会在事成之前先跟别人说计划的人。因为那样听起来会像是威胁。威胁说明?什么呢？说明?我本来是不想做这?件事情的。我希望能通过威胁来让你退让，让我不用再做这?件我其?实并不想做的事情……但一般来说，我非常不喜欢威胁别人，因为那会让别人对?我有警惕心，而且我不喜欢把重要事情的选择权交给别人，如果我打定主意想让你不这?么做，我不会威胁你，我会直接让你只?能这?么选。”

她?说，在这?个静谧的，卧室里面只?有她?的呼吸声以?及空调送风声音的夜晚，她?开始剖析她?自己的心。

虽然她?总说喜欢把选择留给别人，但那其?实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场面话，很多时候她?其?实是完全不给别人选择的。

她?热爱独\\裁。

在此?刻她?也把那听起来善良公正民主的假面撕破了。

“所以?那天在办公室里，我对?你说那样的话其?实很反常当然有所原因，但是我觉得这?个原因不能够说服我自己。我反思?了很久，现在我终于知道更深原因了。”

“什么原因？”

无论是浅显的原因还?是更深的原因，厄洛斯都不明?白。

但平影看上去似乎并不想要和他解释。

她?只?是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扯开话题一样的，向他问了一个很古怪的问题：

“厄洛斯，说实话，你认为我是什么样的人？”

冷血无情，傲慢无理，刻薄寡恩，宽于律己，严于待人，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心狠手辣。

没什么文?化的厄洛斯也能从他没什么文?化含量的脑子里揪出?这?么多形容平影恰如其?分?的成语来。

但是他不太敢说。

虽然他认为平影不会因为这?几个词而发怒，但是他又担心她?会反常。

因为今天的她?已经足够反常了。

而在他犹犹豫豫地开口之前，黑发女人抬手阻止了他的话。

“好了，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在此?之前我对?我自己的看法也是如此?。”

她?沉默了一小会儿，看上去还?稍微有点?引以?为豪，不过她?抿了抿唇，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说：“但是我发现也许不是。”

“……为什么？”

黑发女人笑了一下。

因为在这?个晚上，也许是明?天就要到生死之际危难关头了，她?在这?个晚上突然间，走马灯一样地回忆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她?不是很念旧的人，过去的事情虽然还?记得一星半点?，但并不会有事没事就拿出?来反刍，因此?在这?个晚上这?些?记忆才迟来地犹如走马灯一样回放在她?的脑子里。

但别担心，并不是什么很煽情的东西。

只?是一件小事，说起来这?件事情甚至跟她?没有什么关系，只?能算是听说。

因为污染区的存在，所以?A国的动物们都活不长久，在下城区和新界城区里面基本上看不到鸟，但是新城都是环境最好的地方，偶尔也能看见鸟。

年纪不大的小孩儿都想养点?宠物，猫狗兔子一类太贵了，而且需要签协议□□，讨厌宠物的家长们不同意的话是养不到的。

因此?不知道谁另辟蹊径，决定去养鸟。

差使机器人从树上把雏鸟从鸟往上掏下来，然后?带回家谎称是路上捡的，一开始家长是不同意，但是哭天抢地一会儿，家长就会说:既然如此?那就养到它能飞的时候放走吧。

但是养久了，养到它真的能飞的时候，只?要再哭一哭，原本讨厌动物的家长们就很快同意将这?只?鸟继续养下去，而不把它放飞了。

因为养出?感情了。

即便这?只?鸟因为污染并不会长久地活着，顶多四年五年就会死掉，死掉的时候还?会带来很多悲伤。

即便这?鸟儿活着的时候也不能给带来什么益处，反而一直叽叽喳喳吵个没完，还?要训练它定点?吃喝拉撒，说不定身上还?带着什么寄生虫病菌，总之全是麻烦。

但是因为养出?感情了，所以?就不舍得扔了。

鸟是这?样，怪物也是这?样。

人的感情就是如此?。

平影在这?个晚上突然彻彻底底地意识到了“她?也是人”这?一点?，会为一点?旧情选择一条不那么聪明?的路。

因此?即便现在行的这?一条路远比把这?两?只?怪物供出?去来的麻烦，她?还?是这?么做了。

但是如果真跟他坦白，这?怪物不知道该怎样蹬鼻子上脸，平影还?打算在事情结束之后?好好收收他的骨头呢，所以?什么也不高兴跟他说。

“没有为什么。”

她?盯着他，哼了一声，又关灯重新躺下了。

“什”

“再说话，滚出?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