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看几?眼,越发觉得熟悉,一个名字就要脱口而出了,可她并不相信。无论如何,不可能在这里看到这幅装备的她,怎么想都难以理?解,搭不上边。

与其在这猜测,不如直接冲出去扒掉她的伪装,是?谁就显而易见了。

慕千昙展开手掌,嘴唇贴近掌心,自窗缝吹出一股冰冷吹息。这气?息刚碰到窗外人,她便像是?着了冷,打了个寒颤,有些疑惑的转头看来。

咔吧一声,慕千昙推开窗,与那人正好四目相对。瞬息之间,她看到一双由惊奇到慌张的双眼。而那人第一反应捂住脸,要逃离,可想要迈动双腿时?才?发现,自己的脚竟然被冻上了地面,无法?挪动!

慕千昙已经能确定她的身后,伸手不紧不慢扯掉了那人脸上的黑布,也?同时?吐出了一个名字:“秦河。”

面纱摘去,融融月夜之中,那白皙流畅的少?女面容,正属于秦河。

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与瑶娥上仙碰见,秦河像是?遭了当头一棒,晕晕乎乎,六神?无主,满头冷汗。

她呆滞片刻,想伸手去抢面纱,却被女人避开。想捂住脸,可身份已暴露,没有必要。想要走,又被困住。就算破开脚上的冰,也?没信心从上仙眼皮子地下逃跑。

一番心理?纠结之下,她像是?搞清了自己大难临头的境地,不再挣扎,垂眸老老实实叫道?:“瑶娥上仙。”

等她认清现实不再试图跑掉,慕千昙才?开口:“你怎么在这?”

秦河抿了抿唇。

这副潜行装扮,任谁都看得出目的不纯。可装扮里的人是?秦河,那就不好说了。这孩子一向正派,不忍邪恶,颇有原则,是?少?有的清流,骨子里就正直纯善。怎么可能做得出到别人家里偷东西?,这种为人不齿的事?

慕千昙换了个问题:“你师尊呢?”

秦河神?色略有波动,但还是?不说话,看来是?想用沉默来应对。

脚踝搭上一只小小凉凉的爪,慕千昙垂下眸子,是?某个想要出来看看,却又碍着模样改变而不敢出来的,急得抓耳挠腮的小龙。

她按了按女人脚踝,挠了挠自己胸前的鳞片,表示自己想和秦河说话。慕千昙面不改色,手往下摸,把她塞进被子里,按实了。

“在我印象里,你一向是?乖孩子,可是?干不出偷窃这种勾当的。”慕千昙盯着少?女:“而且以你的实力,还不足以靠自己通过封家的三道?防线,你的身份地位也?不能支撑你以客人的身份来到封家,所以,一定有人会带你过来。”

听到偷窃两个字,秦河脸上划过一道?抗拒和厌烦,双拳也?握紧,明?显是?不认同。听到后面,则略带有一丝紧张,仿佛怕被猜中,正快速动脑筋寻找能够解释自己行为的谎言。

可慕千昙一针见血:“带你来的是?你师尊,她负责牵制封家主人,并让你偷偷在这里找某一样东西?。”

秦河瞳孔皱缩,豁然抬头:“不是?!”

她口中否认,可眼神?闪躲,脸色瞬间就白了,手指也?扣着衣角,心虚到无法?遮掩。

慕千昙知道?她是?不会说谎的孩子,这种反应,就证明?自己猜对了。

秦河不可能大老远独自过来,以一位弟子的身份拜访一个家规森严的大家族,还能在半夜鬼鬼祟祟出来到处逛。那么必然有一个具有一定地位的人带她过来,且这个人被秦河百分百信任,能够将她驱使,且愿意忤逆本性做出这孩子本来不会做出的行为。

能符合这些条件的,有好几?个,但最有可能的,只有江舟摇。

那么,果真是?她的话,她来这干什么呢?

两大仙门之间,本来就有事务往来,可江舟摇从未接下过此类交流任务。并且,若是?代?表着宗门过来,为何会安排秦河以至这副姿态?可若不是?给宗门做事,那还有谁能够命令她,或拜托她来做这种极有风险的事呢?甚至就连自己的徒儿,也?用上了。

江舟摇不可能不知道?秦河对这种事情的排斥。

结合前段时?间的种种事件,慕千昙心中诸多猜想都相互连接,得到了一个答案,但她并没有问出来。而是?道?:“你师尊让你做的事,你做好了吗?”

秦河下意识摇头:“还没...”

等回答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不由得暗自气?愤。慕千昙道?:“你师尊来这里是?不是?戴了面纱?”

已经被全部猜到,秦河也?没有隐瞒的理?由了,自暴自弃道?:“是?,戴着。”

江舟摇原本就有戴面纱的习惯,尤其是?见生人时?,喜欢藏着掖着点。可她来封家,却与习惯无关?,而另有一个不得不戴的理?由。

那就是?,她本就是?从封家逃出来的孩子。她正与之交流的封天齐是?她的亲身父亲,可能会碰面的封家少?主江缘祈是?她的亲弟弟。她原本就属于这,是?封家无数子女中的其中一位,也?是?逃脱灾厄诅咒的唯一一位。

江缘祈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苦苦寻找多年的人,此时?就在封家,并琢磨着替他人办事,毫无认亲的念头。

慕千昙想象不到江舟摇现在是?个什么心情,却能想得到秦河的,无非是?别扭,拧巴,痛苦,不想做,不得不做,纠结,困惑。这事她管不了,只好道?:“刚刚看你好像在听什么,是?婴儿哭声吗?”

还以为会被刨根问底,没想到就这么轻轻放下了。秦河脸现惊喜,松了一口气?,也?配合着转移话题:“是?,我就是?听到哭声才?来这边的。我看到这处荒凉,以为是?谁家孩子被遗忘在此地了。”

慕千昙道?:“这里没有孩子,哭声多半是?鬼作怪,不用管。”

这时?,方才?一直缥缈且断断续续的哭声再次响起,比刚刚更加嘹亮,凄厉,像是?受了某种刺激。距离很近,简直就是?扒在耳边哭泣。

秦河迅速转身,辨别声音来源。慕千昙则眸色微变,翻身跳出窗户,错开一步,并拉扯秦河的后衣领,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就在你脚底下。”

秦河还是?年轻,听到哭声竟是?从自己脚底下传来的,不免慌张一瞬。可她看到站在身边佁然不动的女人,竟又觉得踏实了。

明?明?刚刚还被她抓包。

而且...她们之间好像是?很尴尬的关?系吧,不管是?从哪个方面而言。

秦河到这会才?情绪归位,又开始了别扭。

慕千昙没管她,而是?点起一团灵力光晕,俯身照亮方才?秦河站立的位置。

那凄惨哭声在她说出脚下这个具体?位置后,就小了很多,仿佛刚刚的大声哭喊,只是?为了告诉她们,自己在这里。

随着光亮下移,两人都看清了附着在地板上的东西?,就算早有心理?准备不是?个好看的,还是?一阵恶寒。

只见走廊地板上,翻涌着一大块深邃的浓黑。就在这黑色之中,挤着几?十?张异常苍白的婴儿面孔。他们有眼睛,鼻子,嘴巴,看似齐全,五官却在流动,每一个瞬间看到的都不同。如同呼吸不畅般,他们全都张着嘴,牙齿缺失,口腔内空无一物,漆黑不见底,又从深处发出细弱的哭声。整体?看来,像是?一汪挤满了婴儿的油锅,而锅在沸腾。

没有人可以在看到这幅场景后还没有反应。慕千昙错开视线,免得待会想吐。秦河则脸色几?变,最后还是?忍住没跑,忍到嗓音都在抖:“这是?黑泉地灵。”

如果在某一个地方,短时?间内有很多人以非常极端的方式死去,且没有人来纾解过于强烈的怨气?。那么这些灵魂,有一定可能会相互吸引,集结在一处,汇聚力量,形成一块黑色泉水般的魂池,来作害他人。这便是?黑泉地灵。

听起来很危险,但其实很多宗门不会特意防备,有些地方甚至不怎么认真教?,只是?简单两句话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