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来宫中后就很少有相处时间,慕千昙总有种许久没听?她说?话的感觉。正想问问这个事?,眼前黑影一闪,迅速抬眸望去,就见一人飞来,被重力扔砸在地上,滑动甚远。定睛一看,正是方才那位被伏郁珠安排去接人的侍从,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紧接着一道?极响亮且密集的马蹄声向这边冲来。

众人齐刷刷看去,那是一个金色短发少年,光看五官有几?分俊俏,也算肤白,但满脸狠戾,一身白甲看不出正气,反倒有种心术不正之人的浮躁流于其上。此处并非车马行道?,他却?驾着一匹白马横冲直撞,还没进场的居民只能以不优雅的姿势扑躲闪开?。而他明明看到了,却?还肆无忌惮,毫无顾忌,狂甩马鞭使得马儿发疯般撒丫子奔跑着,撞翻了一群没能及时躲开?的侍从。

眼看他就要撞来,伏郁珠面色不改,也毫无动作,笃定无事?般。西尘则上前两步,挡在她面前,站定于原地,缓缓拔出了腰间大剑,双手?握持,立在身前。本就瘦长的眼眸更是聚敛兵器般的冷光,一身银甲反射着太阳的锐利光泽。

那少年本不畏惧此景,还想装作是马儿失控撞翻所有人,或者能吓开?也行。可随着距离拉近,他发现那人没有躲开?的意思,并且渐渐把大剑抬了起?来!

那位叫做西尘的护卫有魔鬼般的大力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她那稳稳的一剑下去,白马与他岂不是都要成?两半?少年勒紧缰绳,口中吁声连连,缓缓降低速度,最后停在距离西尘几?步之遥处。

白马在原地踱步,少年一甩鞭子,指了指最开?始被撞飞的那位侍从,笑?道?:“姑姑,我刚驯的马还不太听?话,不小心把您的人撞翻了,您不会怪我吧。”

他的视线越过了西尘,显然没把下人当回事?。西尘也不理他,发觉危险解除后,便自动弯腰退回女人身后警惕着。

伏郁珠望着那少年,没有吭声,目光略微下移。一行人自道?路尽头走来,有金发有黑发,中间拥簇个黄金轿子,轿上坐着一位腹部滚圆,身着白袍的中年男人。

慕千昙认出这人,原著中叫伏冈,是伏郁珠的亲弟,一个娘一个爹但不一个心。他儿子,也就是骑马的那位少年,叫做伏弛,是个缺心眼的,值得一个脑残六号。

轿子在白马后停下,伏冈挺着大肚下了轿,上来就道?:“男孩子毕竟调皮些,小事?就别挂心了。”

把一堆人撞倒撞伤,对姑姑不敬,在这人嘴里只是一句调皮。换慕千昙来那就不用调了,直接让他掉一层皮,伏郁珠却?只是不咸不淡说?道?:“此处地滑,当心摔着。”

其实?按书中所言,这个阶段正是她最难熬的时候。自她丈夫伏见流,也就是上一位家主离世?后,她的继位得来的并非支持,而是一波波从内到外的声讨。认为她是女人做不好家主,认为是她害死了丈夫,认为她是毒妇不能被雪山白蛇认可,种种言论甚嚣尘上,如纷扬大雪般飘进宫中。

同时,没有资格住在光明宫的旁支家族,也就是那位胖肚伏冈,亦对家主之位虎视眈眈,甚至已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家儿子才是最正统的继承人,于是连带儿子也不把她这个家主放在眼里,早晚不找点事?就浑身发痒。

若不是伏郁珠的确有能力,又?叫人挑不出毛病,他们恐怕能直接干出杀人抢位置的混事?,而不是总用这种方式挑战别人底线,期待她犯错了。

虽然心里大概有一百种杀人方法,但伏郁珠再不爽也不能就那么干脆的清理门户,这样会让她本就偏低的口碑更加岌岌可危,被烙上毒妇印记后可没那么容易洗刷。

毕竟世?人见男人狼子野心并不会叫一句“毒夫”,那是合理为之,那是形势所逼,总能找到理由,却?不能接受女人剑走偏锋,心狠手?辣,不然就会是“最毒妇人心”了。

单单家里有难题未解就算了,外头还有一堆问题需要处理,且比家里这些更加困难。慕千昙看向女人侧脸,不得不说?反派就是能忍,若非她提前通晓剧情?知道?处境水深火热,还真要被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骗去了。

伏郁珠能忍,不代表年轻气盛的伏璃能忍。少女脸色立即垮了下来,抢上前道?:“伏弛!你个白头疯不要在这发疯!”

叫白头疯,约莫是因为伏弛头发太短,金色显不出来,更多偏向于白了,再加上白甲白马,可不是就“白头疯”。

伏弛拽着缰绳:“我发疯?哪有堂姐您疯啊?听?说?您清空塞顿主街,让居民闭门不出,就为了接几?个客人啊,什么人这么金贵?”他视线往马下铺,掠过几?位少女,在裳熵脸上定了定,又?往后推去,最后停留在慕千昙身上。

“哈哈哈哈!”他即刻仰天大笑?,白马马蹄在地板上啪嗒啪嗒:“我当是什么客人呢!这不是咱妖恶上仙吗?果?然一路人才能玩到一起?。伏璃堂姐啊,你露出坏人本性了吧!”

第118章 金戒锁龙(六)

作为挑战反派耐性的挑事角色, 可怜的戏份衍生出可怜的智力,就是用来给气?氛加热后以死亡换取爽感,正是书中最低级的一种炮灰。

所以, 慕千昙早知道这位白头疯脑残, 性格也?不是一般暴躁, 但还是没想到?他能这么作死,干出当面嘲讽一位远强于自身实力的上仙的事。

就算明白这白头疯原著结局凄惨,慕千昙也?不可能再对他轻拿轻放了, 毕竟让这人凄惨的人终究不是她?, 那就不够爽, 且能当场就报的仇就不能留到以后, 免得变质伤害自?己。

刚聚起灵气?, 身侧便有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 跃至马上,给了那白头疯一拳, 打得那少年两道鼻血喷涌如泉,整个人向后翻倒栽下?来, 摔了个四脚朝天。

此击又快又狠, 还能听见手骨砸在脸颊上骨骼裂开声,在场众人都听得心惊,朝打人者望去。

那是一位带着宽檐帽的墨色长卷发少女, 穿的毫不起眼,甚至有?点乞讨般的寒酸, 可那张脸蛋却?是惊为天人, 叫人眼前一亮。此刻正无?比愤怒得盯着地上人, 怒道:“你说什么!”

伏弛半躺着,吐出两颗碎牙, 捂住脸发呆,鲜血不断从?鼻中涌出,打在胸前盔甲上而后滚落。手心抹过?脸,白色上的红格外刺眼,他眼睛颤抖着,握紧拳头,疼痛很快转变为怒火。

这攻击速度超出了伏冈的响应速度,他愣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家儿子被打了,登时拨开站在身边服侍的侍从?想要跑过?来,可接着就听到?伏弛尖叫一声爬起,一拳携带着闪烁的白色灵力砸向那少女。

裳熵身形一偏,让过?此拳,双手卡住他手肘借力来个背摔。伏弛眼前天旋地转,又是七荤八素栽倒,再站起时眼角都漫出猩红,拔出腰间剑怒吼着冲来。

那柄剑需要双手握持,剑身长而锋利,若是被刺中,必定要受重伤。伏弛用这种武器对付那个赤手空拳,还比他小一圈的少女,实在没有?风度!不少被马撞伤的侍从?都不忍闭眼。

裳熵脚踩地砖向后错出一步,双手合十,使掌心利器之法造出一根长棍,直接向前一指,抵到?伏弛胸前。他用剑乱挥,可棍比剑长许多,就算把手臂都伸直了,长剑也?根本碰不着人!

趁他微怔,裳熵以掌在棍首一拍,棍身一震,光圈自?尾至头推到?底,攒出巨大力量撞去,伏弛再次倒飞,后颈先着地,像西瓜虫般滚了几圈才停。

这下?摔得狠,可没那么轻易爬起来了。

伏璃高声道:“漂亮!”

裳熵甩动灵棍,走至他身边,开口道:“你向我师尊道歉!”

伏弛没给回应,眼珠翻进眼皮,晕倒了。

自?家儿子好歹也?修炼了那么多年,各种滋补药都用过?,在同龄人里堪称神勇,居然没打过?这穷酸乞丐,伏冈脸皮都要抽掉。

他怒气?冲冲走来,扶起伏弛,再怎么觉得不争气?,看到?这幅血糊糊的样子也?还是心疼,掏出一枚拇指大小的菱形瓶子,在少年鼻尖下?过?了两圈。伏弛立即深吸口气?,差点把肺吸炸,这才抖着眼皮清醒。

见他醒了,裳熵再次欺身上前:“你快点给我道歉!”

伏冈抹去儿子脸上的血花,抬头骂道:“你是谁家的奴隶?这么大胆!欺负到?主人头上了?”

“是我瑶娥上仙的徒弟,”战斗结束了,慕千昙才半真半假管了下?:“裳熵,怎么打人呢。”

方才是一时气?上头,所以忽略了少女所说的师尊二字,伏冈冷静了些,见到?女人走来,想明白两人关系,也?想明白少女为何暴起伤人,竟是自?家儿子惹人在先。

他常年于家族地盘横行无?忌,哪里丢得起这种脸,就算不占理也?要说两句以泄愤:“不过?是小孩子说着玩的,您这位徒弟下?手也?忒狠毒,真是有?什么样的师尊就有?什么样的徒弟。”

裳熵咬紧牙关,还待再上,被女人按住肩膀,浑身绷紧的燥火与气?力都在那只手上散了,灵棍也?融成?一条条飘飘摇摇的灵力光束钻回掌心。

师尊主动碰她?了诶。

开心。

都被打翻了,还要占点口头便宜骂几句,若是不能自?己出手那是不会解气?的,慕千昙便先按住了某龙,只道:“随意拿坐镇一方的殿主上仙来开玩笑,你们父子是不把天虞门放在眼里吗?”

她?们可是来自?第一仙门的客人,无?论是在哪里都要被奉为上宾,如今被一位小辈贴脸侮辱,这事可大可小可严重可无?所谓,非常灵活,拿来压人再合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