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吵了。”慕千昙嗓音不大,却冷漠如冰,目光也?沉沉扫向众人:“前后左右都没其他店,这里人就那么多,凶手?肯定是店里的人。不先让大家?集合,让他趁乱跑了怎么办。在这吵什么吵,没点眼力见。”
李碧鸢:‘...也?行。’
突然被劈头盖脸一顿骂,众人也?渐渐清醒了,赶紧你推我赶,把两?家?店内连客人一起全都叫出,一并站在楼下。
正在这时,一位锦衣男子拨开人群走来,满脸苍白?,万分焦急,一见地上死尸,登时腿软跪下,嚎叫道:“谁干的!是谁杀了我义父!”
谭雀扯他臂膀:“你说啥?这是胡团长?”
裳熵问道:“你认识他?”
谭雀道:“俺就是跟他来的,但他平时都戴面具,俺也?不晓得长啥样啊,都是一个戏团的人,咋会出事的?”
一番解释之后,弄清了来龙去脉。
自从去年?飞龙寨事件解决后,谭雀闲来无事,便喜欢带上铃铛公主到?处去游山玩水。途径某座城镇时,遇见一个戏耍妖物的妖怪杂耍团,有猴子吞剑,鹦鹉驾车,老虎钻火圈等等。
她觉得有趣,看得入迷,一时间痴了,每日准时蹲点,从不错过,到?妖戏团离去都非常不舍。恰好铃铛也?会几招,她便吵着要?加入戏团中,并随之一同前往壶城表演。
而她当初进团时,便是胡团长胡胜招入的。胡胜身为团长,本人并不训练妖物,却精通变脸之术,脸上也?常常戴着软面具,还穿华丽的彩色锦服,为人宽厚善良,常常会给戏团之人送东西吃。
谭雀刚来不久,只知晓有这个人,正面见过几次,都是表演时候,平日对他并不熟悉,而他此时颜面剧变,也?只穿着中衣,是以并未能第一时间认出这是谁。
那位称呼胡胜为义父的,是戏团中二把手?,叫做胡忠。他腕间系着个拇指粗细的铁链子,尽头拴着只黑毛猴,头戴彩色花羽帽,只有婴儿大小,看着颇为稚嫩。
此处人太多,也?没见过这种宠物,都稀奇打量着,时不时啧声?。毛猴受惊,焦虑又?害怕,呲开两?排牙齿,揪掉自己身上的黑毛,抓住链子不停转头嘶叫。
人群后又?过来几人,都是妖戏团的,每个人身边都有只小妖怪,因为人多而恐惧得直往主人怀中钻。为首是个面颊瘦黄的少年?,十五六岁左右,头发干枯毛躁,用根簪子挽起,身形枯瘦如柴,看着便是个久病的,是胡胜的亲儿子,名叫胡辛树。
人们看到?妖物,自动避开,他们毫无阻拦的走来。胡辛树瞧见地上情景,原本就惨淡的面容更加灰黑了,脚下不稳,让人担心他是否下一刻就会晕厥。可他还是站稳了,颤声?叫道:“爹。”
义子胡忠站起身,抓住谭雀手?腕,惨声?问道:“怎么回事?是你发现他的?有看到?凶手?是谁吗?”
黑毛猴被他起来动作牵连,铁链绷紧。她脖子歪扭,深黑眼珠中倒映着越来越亮的丛丛火光。
第081章 东西客栈(四)
戏团之人已全部来到, 发现地上尸体惨状,皆是满面土色,惊惶无措。有跪地垂泪者, 也有不信悲剧者, 跪在尸体边一遍遍确认胡胜呼吸, 向四周茫然张望:“怎么?会这?样啊,晚上还好好的。”
慕千昙说出了刑侦剧中的经典问句:“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那人循声望来?,见是位陌生女子, 并非官府人员, 本?不想与她多说。可女人眸光剔透沉冷, 竟让他感到压迫, 回答自动从口中挤出。
“差不多?...戌时, 我们一起在副团长那里吃饭。团长喝了点酒, 吃完就?回去了。还说明早要赶路,叫我们不要玩太晚, 抓紧补觉。当时大家都在,都看着?的。”
几人应和着?:“对对对。”
慕千昙重复:“在副团长那里吃饭?”
“是在我那, ”胡忠似极为悲伤, 颤抖着?唇吐出四个字,又抿唇整理情绪。须臾,才?揉着?额头道:“我们戏团经常表演完聚餐, 习惯一起吃了,赶路途中也是。”
慕千昙偏头:“谭雀。他说的对吗?”
听此一问, 胡忠那悲伤表情裂开缝隙, 转瞬又弥合。他毕恭毕敬道:“上仙, 我是副团长,您有想问的, 问我就?行。”
分明有更高?位的人在此,却去向团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求证,摆明了是不信任他,稍微心高?气傲之人都会不满。慕千昙无视他情绪,问道:“你是副团长,那这?位是谁。”
她下巴向旁边一点,指的是胡胜亲儿子胡辛树,他分明与死者最有关系,却没人想得起来?他似的。胡忠正?要开口,就?听女人道:“没让你回答。”
当那么?多?人面,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男人似听见周遭笑声,神色几番变换,握紧拳头,似要爆发。裳熵警惕起来?,候在他身侧,唯恐他突然对慕千昙动手,虽说他绝无可能伤得了她。胡忠有所察觉,最终还是沉寂下去。
谭雀反应也快,知道这?是问自己?,便?回道:“他是管账务的,哗哗哗数钱那种。团长说是从小?就?身体不好,所以就?不表演,不上台,也不训妖的。”
光看胡辛树面色,都能看出这?是位久病缠身之人,真如辛勤生长的树木,却从根处坏了,才?如此干瘦疲弱。
正?常情况下,戏团不是那么?容易进?的,谭雀之所以不费劲就?加入了,就?是凭着?铃铛公主的治疗能力。多?年以来?,胡胜为了给儿子治病遍寻郎中,多?荒谬的乡间土法子都试过,倒是没试过用妖来?治,也就?收下了她。
“上仙...”胡辛树才?将?将?从亲人之死的痛苦中翻熬出来?,颤颤巍巍站起身,虽是虚柔之声,却又铿锵有力,拱手道:“还请您帮在下寻到杀人凶手,若能将?他绳之以法。在下小?有储蓄,愿全部奉上。”
周围已有人脸现不忍。慕千昙平静道:“全部是多?少?钱?”
胡辛树掀开外衣,解下腰间布袋,紧走几步,双手奉来?。慕千昙拿入掌中,掂了掂,半袋子都鼓鼓囊囊,不算多?也不算少?,应当是他自己?存的钱,和戏团无关。
“行。”慕千昙答应着?,毫不客气收下了。
‘等下!’李碧鸢差点喷了:‘原著男主没收这?个钱啊!还有你的台词呢?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呢?你不是君子吗?’
‘他没收我就?不能收了?还君子,’慕千昙嗤道:‘偶尔是,现在不是。’
‘啊等等....’李碧鸢狂揉太阳穴,试图与她同频:‘但这?笔钱是病人的,有可能是人家的救命钱啊?收了没关系吗?’
慕千昙道:‘他们不是马上去壶城表演吗?到时候就?挣回来?了。’
李碧鸢道:‘啊这?这?这?...’
‘少?废话。’慕千昙把钱袋收起:‘这?种角色只会出现几次,书里没写过他结局,能不能治好都难说。治不好钱不就?浪费了?但到我手里却能改善我的生活,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路人角色的钱,不要白不要啊。
李碧鸢哑火了。
而围观者有人低声讨论着?:“戏团这?么?挣钱啊。”
“再挣钱也是与非人为伍,早晚要出事的。”
“你瞧瞧那个,黑猴子,多?吓人啊。还有那个青蛙,那么?大一只,粉色的,你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