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只有?高远能解答了。

江缘祈抽出腰间魔音,抵到唇前:“待会我?开始吹笛,你就站到你丈夫之前那个位置的后面,对?,就是那里。要举起伞,他会慢慢在?伞下出现,而后你要不停的叫他,一直到他愿意站起来跟你走为止。”

吕净一一照做。还是头回面对?鬼魂,不免有?些紧张,但想到那时丈夫,又满腹勇气了,站在?墙根处撑开伞。

唇贴上?魔音,江缘祈深吸一口?气,由低到高吹出一段轻柔音律,如同清风竹叶,却又暗藏玄机。他脚下踩出步子,身子缓慢右移,目光紧紧盯着?墙根处,就见那里忽起阴风,一个幽绿色魂魄慢慢出现,抱头蹲在?角落,不断发颤着?。

吕净赶紧叫着?:“高远,高远,高远!”

她连叫十数声,一位自己声量不够大,拔高了声音来喊:“高郎!!”

嗓音都快劈了,那鬼魂也毫无反应,抱头不动?,像是吓到而不能停,神不能思?了。

江缘祈刚打算告诉她没关?系,可以冷静点,就听吕净啧了一声,暴脾气上?来,用手扭住高远耳朵,活生生把魂提起来。

一个音被吹尖了,差点曲调变得?滑稽,江缘祈哭笑不得?,见效果差不多,由她去了。

而裳熵则是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想起昨夜被揪的痛感,偏头偷看了一眼师尊,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与朦胧烛火中的床上?美?人似又不同了。

掌心下的耳朵热烫了些,裳熵收回视线,抱起压岁钱狂吸一口?。

江缘祈吹着?笛音,吕净举着?伞,一同将那魂魄运送到家。穿过大门时,那满门符咒没有?起到丝毫阻隔作用,魂魄被揪着?耳朵,若无其事跨过门槛。

吕净也意识到这真?是假货,那仙家所言非虚,气得?动?了动?唇:“你天天就喜欢买这破烂玩意,买时人家说的天花乱坠,买来连你自己的鬼魂都挡不住,废纸不如,总上?这种当,这么大年纪,白老一场!”

碎碎念着?进到屋中,站到床边,江缘祈笛音骤急,他向前迈一大步,魂魄似受了惊,慌张之下想要左突有?窜,却又不敢离开伞下。

魔音越来越急,突然,他感受到床上?有?处温暖,似能容纳他躲藏,便向前一扑,跌入高远身体中。

“哬...”高远呼吸陡然通畅,胸口?像是气球鼓起,绷紧了一会,才消下去。接着?睁开抖动?的眼皮,朦胧间瞧见床边人,沙哑道:“老婆...”

“哎呦,你还知道回来!”吕净眼眶红了一瞬,迅速压下,把他拽起来,向江缘祈道:“这是救命恩人,你快些谢谢他!”

高远就要跪在?床上?,被江缘祈止住:“你先歇息片刻,只需回答我?问题便可,这大礼我?便不必受了。”

裳熵观看全程,还是头回见符修纵魂鬼之术,新?奇万分,手痒痒也想学,偷偷问女人:“师尊,你会这个吗?”

慕千昙:“不会。”

“哦哦哦。”

半盏茶后,高远裹着?被子,端着?热茶,双膝并拢坐在?圆凳上?。还是那张青白脸色,眼下乌黑,但黑白瞳仁正常,已比上?午显得?有?人气多了。

“我?那会就是太害怕了,丢了板凳,我?就往跑,一直跑跑跑,雨很大我?就摔了跤。摔倒之后,我?往旁边爬,想躲过去,但没躲成,她也跟进来了,我?都感觉那剑都快悬我?脖子上?了,但她突然又走了。”

江缘祈道:“为何??”

高远道:“我?那会快吓傻了,还抱着?头躲墙根,啥也没看见,但是听到了唱戏的声音,是个女人在?唱。”

裳熵立即问道:“唱的是什么呀!”

高远道:“这...”

吕净道:“这是有?本事的仙家,你抓紧想想,不要有?错。”

高远摇摇头:“仙家,对?不住,我?平日不听戏,我?也不知道那唱的是.....啊,老婆,你是听的,你应该晓得?!”

江缘祈道:“不防由你哼唱几句,给你妻子听听,没准她会知道唱的是什么。”

高远道:“好。”

他低头回忆片刻,在?记忆中一点点剔去哗啦啦的雨声,口?中逐渐哼出几个调子,连成一小片。吕净侧耳细听,半晌,双眼睁大,吐出四个字:“《东城玉宴》!”

高远住了嘴,喝水润喉。江缘祈道:“此曲有?何?来历?”

说起自己爱听的戏曲,吕净是头头是道:“这是好多年前,一个叫玉宴的姑娘写的戏,唱给自家情郎,那词那曲,那叫一个甜甜蜜蜜!起初只是自己唱着?开心,后来被戏班买下来,就传唱开了,好多人都喜欢。要不是这会大家伙不出门,你现在?去戏馆还能听得?见嘞。”

裳熵也搬了板凳坐下,拖着?板凳靠近:“那那那,你知不知道,有?谁唱戏唱的特别好,又很好看的戏子呢?”

昨夜瞧见那艳尸,个子高挑容颜美?艳,若不是肤色青灰,眼中血丝骇人,绝对?极适合做台上?舞动?长?袖的美?戏子。江缘祈又将面纱拿出来,攥在?手中,揉了又揉,不知在?思?索什么。

吕净道:“能唱玉宴的,可都是顶好看顶会唱的呢!”

高远补充道:“但我?那个时候听到的,好像断断续续,飘飘摇摇,不怎么稳妥,也不算特别好听,甚至还有?点哭腔勒。”

“哭?难道是觉得?自己唱不好,所以哭吗?”裳熵咬唇琢磨着?,琢磨不明白,遂放弃:“那你跟我?说些唱得?好的,再说些唱得?不好的吧,哦,如果有?已经去世的,也请写下来。”

“诶。”吕净去拿了纸笔,写了一串名字,写着?写着?,叹道:“要说唱得?最好的,却也不是这些人,还得?是早些年一个叫苏锦的戏子,那真?是一开嗓就全无敌手啊!”

江缘祈已回过神来,将面纱放回去,问道:“苏锦?她唱的好吗?”

“好,极好,百里无一的好。”吕净丝毫不吝赞叹之声:“长?得?美?若天仙,身段挑人,唱曲一流,关?键是品性还特别好,经常把唱曲赚来的钱分给贫苦人家,真?是哪哪都上?乘!可惜啊可惜,嫁得?不好。”

隐约察觉有?眉目,江缘祈按住那张写满名字的纸,问道:“嫁给谁了?”

吕净露出轻蔑神情:“嫁给温家那位呗。”

“嗯?”裳熵精神一凛,与江缘祈对?视一眼。

江缘祈道:“温家不是很有?钱?怎说嫁得?不好?”

说到这里,吕净愤愤道:“那温武是个负心汉!苏锦嫁给他时,他还没多有?钱,要不是苏锦穿他家的衣服,帮忙卖,光靠他那猪脑子,哪里能把生意做得?起来?稍微富了点,就管不住心了,喜新?人厌旧人,色.欲熏天,逛窑子都不背着?老婆,那苏锦可是活活气死的!”

裳熵啊了声,皱起八字眉:“她死了...好人怎么没好报。”

江缘祈问道:“是何?时死去的?”

吕净道:“好多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