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娘想的开,但也不是真的做米虫,她爱上莳花弄草,连舍娘每逢进来都送些花来,平日还为小宫女们看病扎针,自己给自己能找不少事情做。
三不五时还有舍娘进宫陪她说说话,她已经很满足了。
不过,舍娘也道:“我听说鞑靼又要来犯,之后进宫的次数怕是少了,姐姐要什么,打发个太监出来,不必去裴家,只管去王府找我就是。”
宜娘再三谢过。
这次征鞑靼,不出意料,建昌帝让褚家人,还有李琚好友老袁一起出征,吴挺是建昌帝嫡系,也很快出征,唯独李琚是被落下了。
甚至这次打仗都没选宗室子弟,恐怕是因为他自己是篡位的,所以防着宗室上位。
李琚却不在意这些,他还对舍娘道:“这皇帝自己还怀疑我,但你也不用着急,且忍一时之气吧。”
自从知道隐帝那道圣旨的事情,李琚总有些不安,但他又知道了一件事,心下又大安,只老神在在,稳坐钓鱼台。
舍娘不知道其中消息,但也猜的出些许,建昌帝之前被刺中要害,还要揽权,处处不停歇,恐怕身子早已外强中干,否则也不会这几年后宫无所出。
倒是裴老夫人总觉得她自打改了自己孙女舜娘的命后,许多事情看似走偏了,最后还是回到原点。
就像晋王最终还是继承了皇位,可就是那个寓言,二十年后裴氏重新为后,这个倒是不知道真不真了。
若是真的,那岂不是六房又要兴旺了。
偏偏这书里的东西她恐怕自己讲出来人家也不信,况且还有舍娘,如今她虽然看出些门道来,庆王竟然还敢帮着晋王造反,但是终归还是狡兔死走狗烹罢了。
若是能一下按死庆王府倒也罢了,只是她一个老婆子,还别说害亲王,就是走出这道门也不容易。
更何况大儿子的身体也不是很好,六房的人却是越过越好了,先是裴霁任武职,虽然算不得十分出众,但这次打鞑靼也任了个千总。又说雱哥儿十二三岁,中了秀才,庾氏原先身体也算不得十分好,又舍娘让名医诊治,名贵药材送来,把个庾氏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裴老夫人这边正担忧,大老爷却一个月后撒手人寰,一个家里家主死了,裴老夫人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哭的死去活来的。
舍娘又想裴老夫人竟然如此担心儿子,怎么当年不和孟氏一起陪着大伯上任,有家人在,好歹有个照应,大伯孤身一人在云贵那些地方做官,听闻染上了瘴气。
要知道当年她爹去福建那么远的地方,娘都跟着去了的。
大伯官拜通政使后,身体就不大好,屡次想辞官,老太太不让,这下命都丢了。
裴老夫人老年丧子,更是一番痛哭,又有四伯父帮助操持葬礼后也病了,花太妃专门打发人给四百送了一回药材,霍氏忙不迭的又去谢过。论交际,霍氏比庾氏还强,但花太妃更喜庾氏老实。
娘家虽然出了这些事,但舍娘在王府也是革旧除弊,先是药房的问题,每年医正院光看人参一项,支出就是大头,她和李琚商议好了之后,把这项去掉,平时配药皆有定数。
再有王府下人,派系纷繁杂乱,得慢慢肃清。
这些都要强有力的手腕,且没有掣肘,以前她协理庆王妃时,这些事情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她掌权,一样一样理顺。
她人又有耐心,又精力旺盛,条理清楚,这几年下来,庆王府大变了模样。
就连郡主回来,都觉得家里规矩十分的严,宫嬷嬷还与她抱怨:“如今别说是抹牌了,就是寻常不许传递物事,小丫头们也不许随意四处嬉闹。男女配人,还要问双方意见,不许随意陪,有人说她好的,也有人说她严的。”
郡主闻言道:“家里家外也亏得她操持着。”
宫嬷嬷心道这郡主原先不肯说自己嫂嫂一句好话,还多有怨怼,如今却又夸起来了。殊不知郡主近几年帮着管家,每有不懂,都靠嫂子出主意,她早已依赖的紧。
近来吴挺宠的那个妾,连着生儿女,小厨房上的人百般讨好,今儿要吃樱桃煎的鱼,明儿吃什么乡野小吃野菜饺子,她气那人没有规矩,巴不得有嫂嫂整治一番。
年底,外面极冷,李琚把老王爷接了回来,舍娘吩咐厨房做些素斋过去,李琚陪着其父吃喝。老王爷见李琚心态好,拍了拍他的手:“暂且忍耐些日子。”
“父王,便是那位有事,且还有皇子呢?”李琚如实道。
老王爷笑道:“这有什么,举凡成大事者,就不要太在意名正言顺,他是杀了自己亲哥哥上位的,再者,不是有隐帝圣旨吗?虽说他用心不良,但是关键时刻必定有用。”
即便被人烧了,但上面的字裴嫔告诉了舍娘,舍娘几乎是一字不漏的告诉了李琚,仿造一份易如反掌。
这就叫劣势变为优势。
建昌帝能够活这几年已然是老天撞了大运了,李琚明白。
到了次年三月,吃了两次败仗,宫里已经传出皇帝呕血的消息了,大皇子等人蠢蠢欲动,李琚串联岳父,让人举荐大皇子为太子,惹得建昌帝对大皇子一顿好骂,还踢了几脚,大皇子数月之后去世。
建昌帝也没真心想让儿子死,如此虽然前方胜了一仗,但他的身体每况愈下。
就连宜娘都似有所觉。
别看建昌帝平日对外臣不错,真正身体不好时,就召了宗室的人进宫。襄王是舍娘的叔叔,赵王的郭宪珠和舍娘是手帕交,怀王、临海王没什么主意,李琚虽然不透露自己心中想法,众人都以他马首是瞻。
李琚虽然年轻,但不逾矩,皇帝吩咐什么,他都能说个条理来,就连建昌帝都忍不住对他刮目相待。
如今建昌帝膝下只有个三皇子,李琚看他眉间愁苦,望之不似人君。舍娘听说了,倒是和他道:“凡事不到闭眼之前,哪来的盖棺定论,皇上让他跟着你们办差,你别小瞧了人,便是他不怎么样,跟着他的人,可是个个眼睛都尖。”
李琚笑道:“好王妃,我全听你的。”
越听他就越觉得舍娘了不得,又想起前世,她必定是伤心极了,一直没有安全感,所以最后才会如此,这辈子,她即便在家理事,从不纵容手下贪墨分文,对自己娘家也有分寸,自己不是建昌帝,舍娘也就不是那个舍娘了。
果然,李琚对三皇子毕恭毕敬,那三皇子平日上头有大哥,又有皇帝管着,如今一朝一众王爷听他的,倒是闹了个天怒人怨。还有人私下送了美女过去,三皇子也就私下收用了,李琚冷眼旁观,心道怎么这些人一有了权力,就变了个样子。
他还没使劲,三皇子年纪小,又是日日戏酒,御女数人,得了马上风。
三皇子一去,柳贵妃疯了,建昌帝更是吐了一口鲜血,病情再也瞒不住外人了。
一时谣言四起,都说当年晋王杀了自己亲哥哥,如今自己受到报应了。李琚还佯装斥责这些人,还对吴挺道:“这些人真是没好话。”
吴挺见李琚喜怒不形于色,又想他本来看好建昌帝,没想到不过几年他就这般短命的,当年老皇帝是抢哥哥的皇位,结果这一脉都死绝了,庆王这一脉,却是活的好好地。
前头的战报送来时,建昌帝已经没办法处理事情,便让内阁几位辅臣会同庆王、赵王二位商议。
李琚虽然不至于拉拢内阁众人,但他精力旺盛,一直熬到天黑亦是神采奕奕,人又礼贤下士,却不表露于上,几位内阁辅臣听到皇帝每况愈下,就有向他靠拢的,他依旧不吐露口风。
一直到建昌帝驾崩,才有隐帝的太监出来说当年隐帝早已下旨立李琚为太子,内阁礼部早已被李琚拉拢,也都推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