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1 / 1)

偏偏他执迷不悟,非要一条路走到黑,为权势生,为权势死。

其实他这一生,念念不忘的权势他得到了,昔日欺辱他的人一个不落地都被他踩在脚下,更是以一己之力重振家族,谁人不称颂。

寒章没什么后悔可言。

寒章被处斩那一日,雪还未停,风雪迷人眼,他被押在行刑台,周遭都是打着伞观刑的人,他抬起脸,雪花落在眼睛上,冰凉透骨。

寒章目光在人群里逡巡一圈,一张一张都是生面孔,他想,也好也好,赵小夺不要来最好,他这样落魄了,让他看着,心里指定要难受很久。

赵小夺这人看着干脆利落,可念旧又一条筋,对自己人心肠软。

寒章昔日煊赫登天,如今一杯断头酒也没人相送,他心里很平静,平静得不像赴死,只是想,其实倒也不是没人相送。

至少,还有这一场风雪。

风雪过后,世间又是一番新模样。

他这一生薄情寡义,为行其道,所负之人良多,独独成全了自己。

求仁得仁,寒章不后悔。

至于值得与否,孰是孰非,寒章根本不需要他人评断。

日头渐高,行刑的木签甩了下来,寒章闭上眼睛,雪下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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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尧和杨贺离世之后,寒章娶妻生子,和赵小夺be,他失势被斩预警

童敏舟

赵小夺快烦死童敏舟了。

童敏舟仗着一手轻功出神入化,看守皇陵的侍卫发现不了他,出入无忌,就跟进自己家似的,隔三差五就来一趟。

赵小夺院子里栽了两棵枣树,枣树很老了,枝丫歪歪斜斜,结的枣子却大,一颗一颗缀在树上,青的,红的,很诱人。

赵小夺看了就高兴。

他搬了棋盘在树下摆着,自个儿盘腿坐着,一旁照旧放了碟果脯,是甜腻的蜜饯儿。前阵子采买的人买了送来的,久了,皇陵里的人都知道他的习惯。

守皇陵孤寂又清闲,赵小夺虽无显赫的官职,可他到底是杨贺的义子,顶上二位虽不在了,却远不至被发配至此。他初来时,看守皇陵的人都有些忐忑,时日一长,却发现赵小夺根本就懒得理人,终日守在陵前,沉默寡言,活像半个傻子。

有人胆子肥了,克扣吃穿用度到赵小夺头上,赵小夺也不在意,一来二去的,就有人得寸进尺。后来有一次,一贯用的顶好香烛被换了次品,赵小夺直接提刀上了门,那杀气腾腾的阴冷模样,让在场的人都骇破了胆,从此再没招惹他。

相安无事地过了两年,赵小夺多了些人气,和守皇陵的侍卫宦官都多了些来往,他们会时不时地孝敬赵小夺一些好东西。说是好东西,其实不过是一些时鲜的果蔬,山下的小玩意儿,赵小夺不嫌,逢年过节的,彼此也能凑在一起,喝上一两壶热酒。

日子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至少赵小夺心满意足,他想,这样一辈子也好。

谁知道半路突然杀出个童敏舟,天杀的小贼!

这小贼不知听谁说的,说当年季尧修陵寝时极尽奢侈,陪葬品不知多少,都是稀罕的宝贝,竟敢跑来打皇陵的主意。

二人头一回交手的时候,正当冬末初春,一个寂静长夜。赵小夺从来不曾荒废武功,他心静又专注,天赋本就高,这些年下来武学已臻化境,就是当世也鲜有敌手。

赵小夺听见动静的下一息就睁开了眼睛,他摸着床边的刀,纵身而起,直朝声音处掠去。

刀光惊破月色,本是凶狠刚猛直取要害的一刀,没成想,对方竟刁钻地避开了。

赵小夺借着月光,和对方打了个照面,那是个戴着滑稽年娃娃面具的男人,坊间随处可见,独独一双眼睛清亮慑人。

他惊咦了一声,显然没料到,这皇陵里还有这样的高手。

赵小夺提刀立在屋脊上,赤着脚,怒道,何方宵小,胆敢擅闯皇陵。

男人笑了一下,说,昏君佞臣的陵,我如何闯不得,我不但要闯,我还要掀了它。

赵小夺眯了眯眼睛,冷笑道,狂妄!

那天晚上二人交了百余手,难分胜负。

其实这人若论武功,根本不是赵小夺的对手,可他却凭借一手轻功游刃有余地在赵小夺的刀下游走。

赵小夺的刀走的是刚猛霸道的路子,一力破百会,久战之下,对方渐渐露出不敌之兆。可这人却知机的逃了,还扬言道,这陵他探定了,你若能守,便看好了。

将赵小夺气得够呛。

后来果真是贼心不死,二人又交过几回手,那人对赵小夺生出一点惺惺相惜的意思,竟将目光自皇陵转到了赵小夺身上,陵不盗了,时不时地来赵小夺的住处走一遭。

“错了错了,你这一手下去,你的黑子就没活路了,”陡然一记清朗声音传来。

赵小夺眉毛都没抬,捏着棋子,反手一抬,接住了飞来之物,却是两颗红枣儿。他翻了个白眼,啪地将黑子落下,说:“我乐意下哪儿就下哪儿。”

“你又偷我的枣儿。”

童敏舟利落地翻身落在赵小夺对坐,笑吟吟的,说:“你枣儿熟了,再不摘要坏了。”

赵小夺说:“坏了也是我的枣儿,干你什么事!”

童敏舟戴着他那个滑稽的面具,笑道:“巧,某见不得浪费。”

他要伸手拿棋,却被赵小夺拍开手,“臭棋篓子,别碰我的棋。”

童敏舟道:“上一回谁输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