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断?”
云英转头看着罗汉像,双手合十,上前磕了三个头,起身默了会儿,唇角微挑。
“埋火雷,让菩萨陪他们上路。”
洛都艳阳高照,秋射后益州再传大捷,益州府兵在虎贲军驰援下夺回江原,刘旭与益州刺史一同上呈,请示是否乘胜追击,剿其精锐,或可安数十年之久。
武王坐镇凉州,主战,往南秦州,往东沃野镇,世居北边的都想打。去岁吃败仗时,人人不吭声,如今打了胜仗,士气高涨,都闻着味叼着盘子想来分一杯羹。
但北地既要养兵御外,水土也不如南边好,钱粮时常纳不上,朝廷给的俸禄薄,惦记昔日以战分俸的旧制也属情有可原。谁不想过好日子呢?
其余人则是另一本账。仗打赢了,好处也落不到自己头上,可若是深入敌腹吃了亏,多出来的粮饷又要向富余的伸手了。
再者宫内皆传天子垂危,人人都揣了些私心,自初一吵到十五,两次朝会都没定下来。
散朝后,裴晏刚走到内城门,便被两人拦下。
一人道:“太尉请裴詹事在此稍候。”
裴晏稍一愣,心道总算是来了。
那日王骧说穆坚有心寻他晦气,可他等了许久也不见动静,元琅亦
春鈤
躲着不见他,近来夜夜醉酒,头脑混沌,险些给忘了。
烈阳下等了好一会儿,穆坚才慢悠悠地走来,裴晏揖礼道:“不知穆太尉找我何事?”
“听闻你府中办丧,怎么不戴孝?”
“李嬷嬷是先慈陪嫁的侍女,自小照拂,我以至亲之礼相送,算是一番心意,太尉误会了。”
穆坚双目虚阖,轻哼道:“区区家奴,死就死了。大操大办,岂不是自甘下贱,惹人笑话?”
裴晏澹然道:“不劳太尉费心。”
穆坚冷笑道:“弘儿已西去,我当然要替他费心,万一有其父必有其女,那丫头和你一样自甘下贱,干出些有辱门楣的勾当,我可丢不起这人。”
裴晏脸色骤变,回想起卢湛曾与他提过此事,正要开口,裴玄信步而至,温声朝穆弘揖礼。
“安之心直口快,不知何处得罪了太尉,我代他与太尉赔礼。”
“裴中书不如先请他叫你一声叔父来听听,再行越俎代庖。”
穆坚眼帘微掀,见裴晏脸色铁青,心下顿觉畅快几分。
“太子说你府上有丧事,不宜红白相冲,我这才没有遣人下聘。既然只是个家奴,便不用这般忌讳了,我改日再登门。”
语毕拂袖,裴晏默了会儿,迈步追上去,跟在穆坚身后的两个虎贲军立刻拔刀戒备。
裴玄赶紧上前将他拉住:“安之,切勿冲动!”
裴晏用力甩开,抽出锦帕擦干净被裴玄碰过的地方,嫌恶道:“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我听闻太子早先就已答应将你那个女儿许给穆弘,他没告诉你?”
“荒唐!穆弘已经死了!”
“活人嫁殇,于礼不合,当然是荒唐。但……”
裴玄四下张望,低声道:“今日朝会你也看见了,天子垂危,到处都蠢蠢欲动。怀王虽卸甲回京,但他素来与太子时近时远,我听闻武王近来与刘旭走动频繁。此时此刻,太子断不能与穆太尉交恶。”
见裴晏垂眸不言,似已冷静下来,裴玄便接着说:“穆太尉素来疼爱他这侄儿,丧事也算倾尽全力,请了隐居多年的方士择出风水宝地下葬,这几个月,征了平阴县上百民夫,昼夜不停地挖呢。”
他叹了声:“那丫头本也不是你女儿,贱籍之身,如此也算厚葬了……”
话音未落,裴晏倏地一拳砸到他脸上。
裴玄头一嗡,踉跄退了几步,方才缓过神来。
“你疯了!!”
“死后的荣光,要来何用?葬天葬海,都好过葬在你们这些畜生的墓里。”裴晏声若寒霜,冷冷睨视,“我不像你们,我不会让我女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说罢,他整衣正冠,拂袖朝东宫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真情假意·上
夕阳西下,暮霭渐生。 随行数十人甲胄齐整,个个站如松柏,一动不动。一时间万籁寂静,更添三分肃杀之意。 野鹿从草木间露出半个脑袋,咻地一声,箭矢破空而出,正中脖子。旋即又是一箭满弓射出,没羽而入。 野鹿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不再动弹。 近卫抬走鹿尸,元琅迎上前恭维:“舅父箭无虚发,骑术比之当年,亦更为精进了。” 刘舜轻哼了声,并未客套,下马将弓箭扔给元琅。 “当年你连马都勒不住,如今又如何呢?” 不等元琅回答,他右手一扬,身后一名近卫拎着两只兔子走来,往草丛里一扔。撒了手的兔子稍作停顿,待元琅一箭落空,两只分别窜向东西两侧。他翻身上马,择一追去,很快便空手而归,下马更是险些没站稳。 元琅面露歉色:“让舅父失望了。” 刘舜淡笑说:“兔子小,换个大些的,兴许你便射得中了。” 说罢又扬手,近卫押着两个人跪到元琅面前。 “太子可认得这二人?” 元琅额前一紧,这暗桩他埋了许多年,从未用过。唯那夜薛彦之被掳,他担心被问出端倪,才叫钟祺联系了一回,刘舜在那之后便告病。他这些日子去怀王府探视,都是王妃在应付他,压根没见着人。 这么快就揪出来了,看来东宫也还是有没清干净的脏东西。 元琅佯作端详,面不改色:“不认识。” “他们跟了我十多年,年年回京祭奠,我都带着的。怎会不认识?再想想。” 刘舜踱至元琅跟前,垂眸看着他,似笑非笑道:“想清楚了再说。” 气氛骤凝,身后十余太子卫率与王府近卫皆屏息戒备。 曹敦耐不住稍稍挪动脚尖,几步之遥的三名近卫立刻剑锋出鞘,远处更是隐有满弓拉弦之声。 “曹敦,休得无礼。”元琅回身斥道,稍作思忖,淡淡地说,“你们都退下。” “太子……” “退下。”他又重复一次,抬头迎上那双鹰眼,“我与舅父有要事相商。” 曹敦无奈应下,刘舜亦挥挥手,两拨人都悉数退远。少顷,除却面前五花大绑跪着的两个将死之人,视野内再无其他。 元琅稍作酝酿,颤声将他当初在窗缝里看见的惨状如实相告。 “我自…
夕阳西下,暮霭渐生。
随行数十人甲胄齐整,个个站如松柏,一动不动。一时间万籁寂静,更添三分肃杀之意。
野鹿从草木间露出半个脑袋,咻地一声,箭矢破空而出,正中脖子。旋即又是一箭满弓射出,没羽而入。
野鹿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不再动弹。
近卫抬走鹿尸,元琅迎上前恭维:“舅父箭无虚发,骑术比之当年,亦更为精进了。”
刘舜轻哼了声,并未客套,下马将弓箭扔给元琅。
“当年你连马都勒不住,如今又如何呢?”
不等元琅回答,他右手一扬,身后一名近卫拎着两只兔子走来,往草丛里一扔。撒了手的兔子稍作停顿,待元琅一箭落空,两只分别窜向东西两侧。他翻身上马,择一追去,很快便空手而归,下马更是险些没站稳。
元琅面露歉色:“让舅父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