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1)

云英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原来他一开始便是这打算。”

卢湛张嘴又想问,被裴晏拦下。

他站在她身侧,见她凝神端详着画中人,拿起其中几幅,换了下位置,左右比对着。

不像是装的。

“大人。”云英忽地开口,回身看向裴晏,“这画上男子,无论是那些赤膊的,还是端坐一旁饮酒着衣的,看似都没有重复,但却有一人,出现在不止一幅画上。”

裴晏看了看她摆在面前的那幅,草木葳蕤挡住了大半身子,只露出半截举杯的手臂,下一幅里,假山石间亦有同样举杯的半截手臂,再下一幅,在四个围坐一团的男子中间,也有一个人,只露了手。

卢湛亦是探身望去,忍不住问道:“这手上又没胎记,你怎么知道是同一个人?”

“都是左手。”裴晏回答了他,这一点他上回倒是忽略了。

云英笑了笑,算是默认:“不知这个人是否就是大人想找的人?”

裴晏亦看着她:“是不是,要找到了才知道。”

他俯身拿起一幅来:“这只手,是和这些刑具一起出现的。我想,娘子应该也想找到这个人。”

“那大人可猜错了。”

裴晏一愣,听她幽幽地接着说道:“这上面所有人,我都要找。大人可千万不要落在我后头,不然连根骨头都找不着了。”

云英看着地上那些画,眼前浮现出莹玉身上的那些伤。

莹玉时醒时睡,神识混乱,她只知道是温广林将莹玉卖入那暗娼馆,还花钱去赌坊门口找来输红了眼的烂赌鬼去轮番糟蹋。

陆三便是输光了钱,听别的赌鬼讲这稀罕事,跟着去看了热闹,这才将莹玉救回来。

原来还有这么多她不知道的……该死的人。

想到这儿,云英一把夺过裴晏手上那幅画,俯身将地上摊开的也一一卷好,又顺手在书架上随意找了幅绢画撕开,当作麻绳将那些春宫图都捆到一起,沉甸甸地塞到卢湛怀里。

卢湛一愣:“你干嘛?”

“拿回去按图索骥啊。”她笑笑,“这么重,难不成让你们家大人拿?”

“你不会自己拿吗?再说了,这可是重要物证,是随便能让你拿回去的?!”

云英忽地身子一软,转身倚到裴晏身上,“哎呀,忽然就有些忘了该上哪儿去打听消息了~要不,我先欠着,大人改日再来?”

裴晏垂眸看她,缄默片刻,无奈朝卢湛点点头。

“现在想起来了?”

她直起身,笑若银铃。

未时,南门西侧的十字街上人烟寥寥,云英领着裴晏和卢湛穿街过巷,转了好几个弯,来到一窄巷前。

远处传来些难以言说的臭味,卢湛腾出一只手捂着鼻子:“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

云英走在前面,像是完全闻不到似的:“自然是能打听消息的地方。”

她停下来,回身看了卢湛一眼:“把手放下,你家大人都没这么矜贵,你倒是嫌起来了。”

裴晏刚抬起来的手,在半空停了一瞬,拭了拭鼻尖,又放回去,侧目朝卢湛使了个眼色。

卢湛没好气地放下手,刚吸一口气,眼耳口鼻挤作一团,痛苦不堪。

这气味,比他昨日穿的那身酱菜坛子里扒出来的脏衣服还要臭上百倍。他这会还抱着那一大捆春宫图,可谓是难上加难。

又往里走了一截,脚下开始有些积水。乌黑的水浸泡着墙根边的青苔,隐隐有些发绿。

卢湛这才发现,云英穿着双木屐,鞋跟刚好可以高过积水,而他和裴晏则是革靴,虽好过锦履,但往里若再水深些,久泡之下,难免浸水,也不知道这水是不是泡过死老鼠。

裴晏步伐也慢了些,尽量挑着高处走。

云英看着这两人,实在忍不住揶揄:“真是难为两位贵人了。”

卢湛没好气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大人想必是已经审过温家宅子周围的人,一无所获才会来找我。”云英笑着答道,“这三更半夜的,哪有什么正经人家会溜街串巷,扒人家墙根呢?见不得光的人,自然是要来着见不到光的地方找了。”

“不过……你们倒可以试试这个。”

云英从腰间拿出个瓷瓶,往指腹倒了些青绿的汁液出来,抹在自己鼻下,递给裴晏。

裴晏犹豫片刻,接过来按她的示范照做,是略有些刺鼻的清凉气味,但的确好过这巷内的恶臭。见卢湛手不空余,他顺手也替卢湛抹了些。

卢湛先是啊了一声,随后瞪大了眼,深深地吐了口气,感觉总算是活过来了。

裴晏递回瓷瓶:“多谢娘子。”

云英接过来,转身继续往前,温声解释起来。

“江州城一到夏汛,内河时常泥沙淤积。城内的明月湖离大江不远,倒是时常会开闸清淤,但南湖则不然,一来离大江远,二来南门这一片地势低,南湖一涨水,就往城内灌。”

“久而久之,便只有那最穷最低贱的下九流,才会聚居在南门这一片。”她顿了顿,回头看着裴晏,“大人若是嫌弃,放在心里就好,切莫挂在脸上。若是闹起来,我相信卢公子就算赤手空拳自然也能护住大人。可这些人平白遭了难,大人想打听的事,就很难说了。”

裴晏微微颔首:“那我们都不说话,由娘子问。”

云英含笑瞥了他一眼,未再多言。

行至一小院前,门口藤笼倏地一动,窜出两只肥硕的老鼠,惊恐地从卢湛脚边跑过,他脚一抬,险些摔倒,心下一紧,叫出声:“这水里肯定有死老鼠!”

又是一阵窸窣声响,柴堆里窜出个如野猪大小的东西,径直扑向云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