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1 / 1)

更深夜阑,寝殿里烛火通明。

天子梦魇惊醒,心悸难耐,连夜宣了太医令诊脉。元琅闻讯赶来,待薛太医出来,告知天子并无大碍才放心入内。

“穆太尉已抽调精兵驰援益州,陛下或可安心养病,静待捷报即可。”

天子气息粗重地嗯了声,元琅立刻上前替他揉摁额头。

“凉州那边,武王也赢了几仗,却未乘胜追击。他只守不攻,军费却没少要,再这么拖下去,益州还是难的。”

“武王的心思你还不明白?你把盐池交给他管,他自然就不会只守不攻了。”

天子嗤笑一声:“先帝当年举兵南下前,族中有不少人反对。划江而治时,同样有人说,只需在扬州徐州边境设围,时不时地劫掠一番即可,既不必担民生之责,又能保证南朝羽翼难丰。吐谷浑和党项与我们同宗同源,他们大抵也只想把益州这块肥地圈起来,并无南下东进之意。我们打不起这样的仗,他们也是一样的。”

元琅恭顺点头,默了会儿,试探问道:“儿臣想,如今柔然局势已定,不如让舅舅回来?”

天子忽地扣住元琅的手,睁眼如鹰视。

“关起门来,你叫他一声舅舅,但也要记住,刘舜可不是条听话的狗,他是头随时都会咬人的狼。他手里的兵虽不算多,但个个都还有我们北人当年的骁勇,宗亲不少也以他马首是瞻,必须得防。”

“儿臣明白,只是……”

“行了,此事不必再提。”

元琅讪讪沉声,天子闭眼思忖一番,又道:“你上回说想以明经科策为试,不必非得由刺史郡守举荐,由各地明经讲堂的学官推荐也可,此事进展如何了?”

“策试的日子已经定下了,只是人选方面还是由刺史郡守举荐。”

元琅顿了顿,抿笑道:“安之说,让学官举荐,实则分权,恐会引人警惕,他提议可酌情根据策试结果问责其举荐人,过去虽说孝廉与文才要兼而有之,然并无考核,最终举荐来的说到底都是只有门第。若举十人,无一人通过策试,又或是文才见识实在一塌糊涂的,都要追其责。”

天子细细思来,朗声笑开。

“裴昭这个好儿子,比他可狠多了。”他顿了顿,“便按这么办吧。”

内官送来安神的汤药,天子服下后,心悸平复许多,元琅见状便扶他躺下。

临走前,天子忽地改口道:“阿罗的生忌就快到了,今年孤恐难亲自去祭拜,他们姊弟情深,你就让刘舜回来一趟吧,省得他每回都偷偷摸摸。”

元琅脚步一顿,眼眸微转,回身拜礼道:“儿臣替舅舅多谢陛下体恤。”

又过须臾,内侍匆匆入内,躬身说太子回去后并未召见谁。

天子微微颔首,吃力地挥手让旁人都退下去。

夜色沉静,他望着微颤难以自控的手,似又看见了那女扮男装冒名与他赛马的英姿。眼看自己要输了,就一鞭缠上他脖子,将他也拉下马来。

“阿罗,你若见我现在这模样,是不是就后悔嫁我了。”

夜风撩动烛火,长影随着帷幔晃动,搅起那些陈年旧事。

他的阿罗生来要强,明珠要最亮的,马要最快的,男人也得是最好的。

他早有妻妾,是她一匹马一条鞭,追到了前线,钻进他的帐中。她不在乎什么名分,她只要自己的男人登上至尊之位,她甚至不怕那子贵母死的祖制。

“阿罗,元琅长大了。你的好弟弟现在是要抛下我了。”

冬雪后连着晴了几日,院中积雪化开,午时裴晏倚在竹椅上晒了会太阳,一不留神便睡过去了。

梦中旖旎缠绵,醒来多少有些难堪。

脸上晒得有些热,裴晏回房打算抄经,案台上翻找半天,没找着一张新纸。

桃儿也不见踪影,问过李嬷嬷的侍女,说是卯时进城采买,按理说该回来了。

李嬷嬷闻声追出来,又拉着他絮叨了一遍家风家训,裴晏几次借口想走,都没抢过话头。幸得侍女匆匆进来打断,他才如释重负,一抬眼,却见曹敦跟在后头。

“裴少卿。”曹敦还按过去的习惯称呼揖礼,“秦左率让我来请少卿去一趟平阴县衙。”

“我已不当值,不必多礼。”

他想了想,

????

问道:“是太子有事交代?”

曹敦摇头:“是桃儿。”

“什么?”

“桃儿遭人诬告,受了些刑,还请大人快去救她。”

作者的话

末雨

作者

2024-05-01

大家节日快乐~

??第七十三章 名分

大堂里时断时续抽泣声,似条冰冷的细绳,紧紧勒在郑裕之的脖子上。 今晨起卦,离上坎下,诸事不顺,象曰需慎辨。 平阴县天子脚下,大案要案轮不上他这县令做主,日复一日判的都是些庶民之争,有个什么好辨的? 谁出的钱多,道理就归谁呗。 牙郎扭来个销贼脏的小娘子,那花钿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小娘子说自己是裴大人的侍女,东西是大人给的。 京城里的裴大人可多了去了,细问家主是在哪儿当值,又说不上来,醒木一拍就吓得直哆嗦,磨磨唧唧地说叫裴少卿。 郑裕之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应是说的月前被革职的裴晏。 到底是裴中书的亲侄,东宫的心腹,官复原职是早晚的事,郑裕之本想差人去问问,偏生遇上裴秀来找他饮茶。 裴秀说他那堂兄性子怪,府中只有五十多岁的老嬷嬷伺候,这丫头定是假冒的。 郑裕之看这娘子衣着打扮,又想着哪有侍女连主人家在哪儿当值都说不上来的,也就听了裴秀的撺掇,大刑伺候。 哭天抢地,吵得他头疼就算了,还把在后堂查户籍的太子卫率给招进来了。 他上任三四年,这一亩三分地里,何时这么热闹过? 现在想来,裴秀分明是假公济私,拿他当枪使。 真是一时糊涂啊。 裴晏刚进县衙大堂,卢湛就迎上来跟他告状。 “我都说了桃儿是大人府上的,可裴都尉偏说不是。” 裴晏扫了眼还跪在地上的桃儿,双手红肿,脸也哭肿了,他没功夫纠正卢湛的称呼,转身朝郑裕之行礼。 郑裕之赶忙下来扶起他,陪笑说贤弟何须如此大礼。 裴秀在一旁煽风点火道:“他一介庶民,见了县令如何不该行礼?” 郑裕之回头狠瞪了裴秀一眼,转脸就堆上笑,忙把那“赃物”递还给裴晏。 “一场误会,委屈这位娘子,还请贤弟见谅。” 裴晏没接话,反问道:“敢问郑县令,是有人报官,家中有与这一模一样的器物失窃么?” 郑裕之微微蹙眉,他过去与裴晏没少打交道,知道跟这厮不能讲人情,得讲法理,只好怫然诌道:“先前有过不少家贼偷东西典当的先例,牙郎见此物贵重,不像是个粗鄙下人能得的赏钱…

大堂里时断时续抽泣声,似条冰冷的细绳,紧紧勒在郑裕之的脖子上。

今晨起卦,离上坎下,诸事不顺,象曰需慎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