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1 / 1)

窑火烧了三四个时辰,又至江边祭奠一番,已近拂晓。

云英将静儿的骨灰单独装进瓦罐里,让陆三带回去给程七。陆三虽不情愿,但双拳难敌四手,她今日这模样,他也不想与她争执。

云英盯着秦攸身后的太子卫率,待陆三走远,确定没人跟上,这才转眸看向裴晏。

“大人现在可以算账了。”

??第五十二章 咫尺·下

卢湛远远跟在后头,看着两人一前一后上船,福至心灵道:“我们就不跟上去了吧?” 秦攸点点头,李环则揶揄他:“总算开窍了。你说裴大人折腾这一晚上图个啥?正是该好好享受的时候,你小子想跟上去大人也得把你撵下来。” 卢湛没忍住嫌道:“这刚收完尸,饭都不见得吃得下,哪儿来这么多不干不净的心思。” 方才他帮忙把麻布裹着的尸块抱下车,疙瘩解开,一颗头滚出来,苍白地仰望夜空。血浸过麻布,沾在他身上,胸中难掩作呕。他表兄当年领兵突袭失败,敌方主将都送回了全尸,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娘子……何至于此。 卢湛语出鄙夷,李环也来了脾气,但不好发作,便退到一旁,用不大不小的音量找其他人发牢骚。 “那肠肠肚肚的可都只淌在了我们这些不干不净的人身上,他有什么吃不下的?这一个多月,除了他和裴大人,这府里谁睡踏实了?” 秦攸两头安抚,刚松口气,曹敦匆匆赶来,附耳低语,他神色微动,恰巧被卢湛看见。 “出什么事了?”卢湛上前来。 “天快亮了,外头的血迹他们来不及掩,得再去几个人。” 卢湛哦了声,挽起袖口,“那我去。” “你还是在这儿守着吧,我觉得他们谈一会儿就会出来。”秦攸怕卢湛多想,“云娘子喜欢找你,待会她若问我要人,你让我怎么办? 卢湛心知是借口,嘟囔着缩进巷子里。 云英坐在妆奁前梳好了发髻,转眸在铜镜中看着裴晏。 他说要与她算账,却又一声不吭,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云英起身去甲板上打了桶水,洗净手上的血污,又折回来换衣服,进进出出,裴晏都只看着她,像他第一回见她时那般看她。 但他们早已回不到那时候了。 云英推裴晏坐下,换上一副他从未见过的恭顺模样,跪坐在他面前,玉臂环上腰间,脸颊蹭着左膝而入。 鼻尖仅余咫尺时,裴晏总算意识到她的意图,伸手制止。 “你做什么?” “大人明知故问。” “你给我起来。” 裴晏眉间微蹙,隐有怒意,但身下之人毫不在意,左肩被摁住,头就歪向右边,在他腿根磨蹭,笑颜乖顺,让他更有些来气。…

卢湛远远跟在后头,看着两人一前一后上船,福至心灵道:“我们就不跟上去了吧?”

秦攸点点头,李环则揶揄他:“总算开窍了。你说裴大人折腾这一晚上图个啥?正是该好好享受的时候,你小子想跟上去大人也得把你撵下来。”

卢湛没忍住嫌道:“这刚收完尸,饭都不见得吃得下,哪儿来这么多不干不净的心思。”

方才他帮忙把麻布裹着的尸块抱下车,疙瘩解开,一颗头滚出来,苍白地仰望夜空。血浸过麻布,沾在他身上,胸中难掩作呕。他表兄当年领兵突袭失败,敌方主将都送回了全尸,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娘子……何至于此。

卢湛语出鄙夷,李环也来了脾气,但不好发作,便退到一旁,用不大不小的音量找其他人发牢骚。

“那肠肠肚肚的可都只淌在了我们这些不干不净的人身上,他有什么吃不下的?这一个多月,除了他和裴大人,这府里谁睡踏实了?”

秦攸两头安抚,刚松口气,曹敦匆匆赶来,附耳低语,他神色微动,恰巧被卢湛看见。

“出什么事了?”卢湛上前来。

“天快亮了,外头的血迹他们来不及掩,得再去几个人。”

卢湛哦了声,挽起袖口,“那我去。”

“你还是在这儿守着吧,我觉得他们谈一会儿就会出来。”秦攸怕卢湛多想,“云娘子喜欢找你,待会她若问我要人,你让我怎么办?

卢湛心知是借口,嘟囔着缩进巷子里。

云英坐在妆奁前梳好了发髻,转眸在铜镜中看着裴晏。

他说要与她算账,却又一声不吭,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云英起身去甲板上打了桶水,洗净手上的血污,又折回来换衣服,进进出出,裴晏都只看着她,像他第一回见她时那般看她。

但他们早已回不到那时候了。

云英推裴晏坐下,换上一副他从未见过的恭顺模样,跪坐在他面前,玉臂环上腰间,脸颊蹭着左膝而入。

鼻尖仅余咫尺时,裴晏总算意识到她的意图,伸手制止。

“你做什么?”

“大人明知故问。”

“你给我起来。”

裴晏眉间微蹙,隐有怒意,但身下之人毫不在意,左肩被摁住,头就歪向右边,在他腿根磨蹭,笑颜乖顺,让他更有些来气。

“元昊既然敢动手,说明我于殿下已是弃子。于大人,也再无用处。大人要找我讨债,我也给不起别的了,就换我伺候大人,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裴晏凝定片刻,喜怒难辨,“你以为这样,我就会生气是吗?”

云英心虚,“大人不气吗?”

“于世忠来找过你,说殿下并未否认你的说辞,让你停了手里的事,待他年关回京去见他。”裴晏轻覆上她脸颊,拇指来回刮蹭,“你于他,兴许还不是弃子。”

云英呆愣了会儿,神色认真起来,“那大人更应该离我远些。”

“你休想。”

裴晏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站好,握住她的手:“我要怎样,你才会相信我,像你相信陆三那样。”

“你和他不一样。”

裴晏怔怔不语,一时分不清是该高兴还是难过,还没想好怎么问,她便先给了答案。

“也与我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

裴晏想了想,认真道:“你消息那么灵,当知我阿爷曾因储君之争身陷囹圄,先帝知道那桩旧案只是争储的幌子,也怕在南边打仗的今上寒了心,只下狱,不过堂,就这么拖着。可那些三亲六眷不这么想,阿爷长子嫡孙,若罪名坐实,裴氏也就风光不再了。”

“直到今上即位,才平了反。回京之前,我也只是个住在酒肆隔壁的无名之辈,不是什么裴公子,与你有何不同?”

云英缄默不语,她只知前半截,不知这许多,又见他神色冷峻,想来诸多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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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都并未如风而去。

“食不果腹,朝不保夕,连口糖也吃不上。”

说着说着,愈发悲切。

云英倏尔反应过来,推搡道:“裴氏乃河东望族,你阿娘又是崔司徒的女儿,哪怕就是孀居在外头,也不至于挨着那三教九流的地方。你少装可怜。”

裴晏抿唇笑着接住她的手,“没骗你,隔壁几条街,也不算远。阿娘不便出门,抄经的纸,腊月的炭,都得我去裴家求。”

那花魁娘子逢初一十五就在路口给小乞丐发糖,整条街的孩子都有,却没有他的。等他想明白,转年换了身破衣服再去,就再也没见过那娘子了。

“惦记这么久,看来是很漂亮。”她眼尾稍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