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星如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漂亮得连身后不夜天都黯然失色的人。他在男人虚缈的视线里步步靠近,蹲下身子,伸出手,还没有探向男人的额头,就被男人一把扯住手臂。男人的手凶得很,抓得他阵阵酸麻疼痛。男人仰头用迷离的目光线打量他,胸膛起伏,鼻息潮热酒气熏天,他问,你竟然不怕我的信息素?
奉星如的思绪迟钝地归位,他滞涩地后知后觉,原来这就是信息素。他怔怔地低头,男人醉了,红唇糜艳,眼下的红痣绚丽又风流;薄薄的眼皮盛了酒吧街高塔辉映上天三千米的彩光,眼波流转间,都好似沾惹了天上的五光十色。
奉星如那一刻脑子里只有他春波荡漾的眼,眼下那点靡丽的红,他痴了,连答非所问都不知道:“你真漂亮。”
男人那双吸尽天下光彩的眼深深凝望他,随后奉星如眼前天旋地转,手臂生疼――他跌进男人怀里,男人的唇堵上来,他们接了一个酒气铺天盖地的吻。
原来这就是信息素。那个男人让奉星如从此对他闻不见的信息素认知得刻骨铭心。
“风大,关窗吧。”
丈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奉星如回神,转头看了眼丈夫。柏兰冈发梢淌水,他赤裸上身,腰间围了浴巾,正拢着头发拿了杯
子喝水。
奉星如依他所言,关了窗,但依然倚着窗台,手指在屏幕上敲下回复。他放下手机,抓起水杯吃药。奉蔚芝刚刚发了消息,问他今晚吃药了没有。
他吃了药,披上外套,听见柏兰冈问他,你要出门?
奉星如手下一停,看了眼柏兰冈,他夹着眉头满是不赞同的神色。他继续低头收拾他的材料,没有起伏地说,千乐要考职称了,搞不定那些理论,夫人要他给千乐补补课。
柏兰冈依旧拧着眉头,但终于也没有再说什么。
奉星如敲开书房的门,却发现里头的不是柏千乐,竟是柏闲璋。男人从书里抬眼,“你要用书房?”
奉星如还没想好是该走还是该留,身后传来细闷的脚步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星如哥。”
随后他往里探了探头,“大伯也在?”旋即不等柏闲璋开口,他先道:“大伯,我要考职称了请星如哥补补课,我们在这里不打扰你吧?”
柏闲璋挑了挑眉,“你要考职称了?”随后他的视线落在奉星如脸上,连带着他的手提包多看了两眼,奉星如脚下穿着素色的家居裤,套了件毛衣,踩着毛绒拖鞋,发梢还沁着水汽,倒是比白天放松许多的神色。这幅模样又拎着工作的包,再看柏千乐抱着书,鼻梁上托着眼镜,头发像是吹了没梳,凌乱地四散,他们的样子多少都有些不伦不类,柏千乐这样乱糟糟的样子倒又沾了学生气,柏闲璋有刹那的晃眼,他恍惚重回柏千乐高考时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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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全家上下都盯着柏千乐的成绩,然而柏千乐从小就不爱读书,成绩到高三还差得令人发昏,他跟柏淑美、柏兰冈硬是挤出时间轮流回家抓他补课,那一年过得兵荒马乱,好在他们兄弟三个压着柏千乐学习,柏千乐终于也勉强混上重点线。后来他跟柏淑美找了许多关系将柏千乐塞进他们的母校,又托人一届届盯梢,柏千乐终于安稳地拿了学位证毕业。
从进军校开始,他就很少再看到千乐这幅学生样了。
因此原本想让出位置的想法消散,柏闲璋尚有余裕缅怀地笑了一笑,“难得见你读书,我倒是要盯着你了。”
柏千乐瞬间苦了脸,也是想到当年高三被他们兄弟逼着补课的日子,扁着嘴哀哀地叫了一声大伯。
柏闲璋长腿一站,让了位置,示意奉星如,并指点向柏千乐:“我就在旁边,你读书向来能混则混,当年我跟兰冈淑美压着你学你都敢走神,这次我倒要看看你长进了没有。”
柏千乐苦着一张嫩脸坐进柏闲璋的大班椅里,奉星如嘴边忍着笑,在柏闲璋的注视里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为他讲课。
柏闲璋手上捧着书,看几页,又盯一眼柏千乐。偶尔他听见奉星如会低声问柏千乐听懂了没有,这句话响了两三次,他的注意力便从书里移到书桌前一坐一俯身的两道身影上。“千乐,别开小差,这里听懂了没有?”他听见站着的奉星如无奈地提醒,厌学如柏千乐,他们当年头疼得很,说话都强堵着火气,然而奉星如的声音依然温润平稳,仿佛耐心无尽,柏闲璋倒是有些钦佩起奉星如来。
他好像讲话一直很温柔,柏闲璋漫无边际地想,就像他本人,没什么棱角,所以嫁进来这么多年一直不温不火。他原来嫌弃奉星如的和顺温文,觉得一个男人没点硬脾气,今天倒发现奉星如的和软也有些好处。
柏闲璋看着那两个人,思绪却放空,而柏千乐以为他大伯一直盯着他,不敢乱动,难得安定了一晚上。
讲完今晚的课,柏千乐还要刷题,他原本求着奉星如留下来陪他,却让柏闲璋瞪了一眼,然后嗫喏地松开了抱着奉星如的手臂。
柏闲璋毫不留情,“做题还要陪,干脆考试也让你二伯娘帮你考算了。”
奉星如摸了摸他的头,“我明天还要上班,你早点休息。”他在柏千乐可怜巴巴的注视里掩上门,本以为走到楼梯口就要错开,却见柏闲璋回头,男人眼帘低垂,俯视他,沉吟片刻,奉星如以为柏闲璋是对他今晚的辅导有什么不满,然而却听他道:“你今晚讲得挺好的,千乐很喜欢你。”
可以说男人吐出的每个字都十分出乎奉星如意料。他刚要推脱,只见柏闲璋嘴边低低弯起一个弧度,他眸色放长了,缅怀往事:“你不知道,当年我们给千乐补课,他哪里有今晚这么安分。你可以问问兰冈,他是真的听你的话。”随后,柏闲璋的视线复又落垂在他脸上,“千乐从小就不爱读书,他缺的地方太多,以后就托你多费心了。”
奉星如几乎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房间。
他悄声拧开门把,以为柏兰冈已经睡下了,但房间里透出了暖光,捕捉到熹微的声响,灯下的男人抬起下巴,目光遥遥递来。
他的丈夫半边脸淹在晕黄的光里,鼻梁孤高,投下暗影,许是光芒太柔和,朦胧了他孤冷的眉眼,他睇来的眸色好似不像白日冷淡,但下一瞬奉星如否定了这个念头,心想柏兰冈总不至于真的在等他回来。
他听见他的丈夫平静地问,回来了。随后男人拧暗了灯光,放好平板,迈开长腿走向床边,脱起衣服。他浑不在意奉星如的视线也似,三两下脱得只剩稠裤,裸露着他肌肉饱满、隆起凹陷有致的肩背、胸膛。
“睡吧,”他说。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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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都有那么几天要与柏兰冈共枕,往年总是回柏府过年的那几天,中间曾经有三年柏兰冈驻扎在边缘的新星系,奉星如自己在柏家过了那几天。旁人都似真似假地心疼他不能与丈夫团聚,奉星如面上说理解军部的任务,其实心底倒偷偷松了口气。没有柏兰冈的身影,他自在许多。
原以为柏兰冈也会像往常一样,用诸如出任务或者开会迟了的理由留宿军部,或者他名下的寓所――奉星如无意探究柏兰冈究竟有几套房,他甚至偶尔会想哪天要是爆出柏兰冈在外头金屋藏娇的新闻他都不会太意外;总而言之,奉星如没想过柏兰冈这段时间会按时下班,回家吃饭,然后还与他同床共枕。
奉星如躺在床上,alpha阳气旺盛,柏兰冈的被子卷到腰际,体温热烘烘地伴着潮湿鼻息蒸腾,像一炉加了炭的热水,永不熄灭,永远沸腾。
他的鼻息绵长深沉,落在奉星如耳际绵延不绝, 他想起冬夜里穿越风雪的呜呜汽笛。柏兰冈的鼻息,他的体温,他的味道都像他本人一样浓烈,牢牢占据了一方帐幔,于沉静黑夜中夺走了奉星如的睡意。
夜风拂开纱帘,淡蓝月色追逐流云穿过轻风,洒照进来,为柏兰冈赤裸在暗夜里的丰隆肩背笼上???鞯谋』浴7钚侨绮嗔松恚?抬手隔着虚空描摹柏兰冈浑圆的肩头,都说肌肉越丰满健硕越挑人,骨架不够宽大撑不起一身雄悍英气,他光是这俯趴着,架开双肩,便已经极有威迫力。奉星如指尖滑过他英挺的鼻,趴在枕上微微睡歪的唇,最后停在他的鬓角着陆,为他理顺睡乱的鬓发。他发茬粗硬,摩挲在指腹下都有粗糙的刮砺感。或许头发总是忠诚于主,奉星如想,他的头发就很细软。
奉星如收回了手,阖眼寐去。清晨时男人翻身下了床,他能感受到他的动作,却累极了睁不开眼,朦朦胧胧里,似有人看了他许久。终于清醒时,他想,约莫是幻觉。
副官说到点去军部开会,柏兰冈点了点头,抓了军装外套进入盥洗室打领带。他看见镜子里的人喷了古龙水后,理了理鬓角,鬼使神差地,他的手停滞在这个位置。
“兰冈,你也讲两句。”
柏兰冈回过神来,扫了一眼提案,瞥见秦大校鼓励的视线,他应了声,看着自己断了截的笔记,微微停顿着提出自己的意见。
他今天好像总有些神思不属。轮到别的同僚提意见,柏兰冈垂下眼帘,他眼里映着自己断断续续的笔记,那些熟悉的字符却好像一个个独立的存在,跳脱出纸面,看不进心底。这很反常。
会要开很久,中途茶歇时柏兰冈错过了要来寒暄的同僚,他打了杯冰橙汁,但是凉丝丝的果汁并不能驱散他隐微的烦躁。躁意幽微,似有若无,不知从何升起,更加恼人。他推开了阳台门,秋初的风褪去了盛夏的湿热,吹干了额头浮出的薄汗,令他舒服了些许。柏兰冈松了松领结。
下午坐了片刻,柏兰冈喝空了第三杯水,他的喉咙依然干渴。明明空调就在头顶尽力卖出冷风,他还是越来越燥热。他频频喝水的动作惊动了旁边的司中校,司中校比他年长许多,几乎可以算看着他一步步摸爬滚打上来的老前辈老领导,对他十分关照。鬓边花白的司中校关切地低低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了。
他这么说,柏兰冈忽然想起某件事,他心底忽然好似悬了一坨冷铁,现在那根系着铁舵的细丝断了,千斤重铁舵在他的胃里飞速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