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奉星如婚前换的车――原来开着十万左右的代步车,订婚之后,他卖了那辆老车,又垫了几万,贷款换了这辆落地不过26的ct4。

这点钱,甚至还不够他那辆大G提车的加价,遑论改装。他的车停在地库里,也最平平无奇――地库里常年停着柏淑美那辆青蓝色的Mulliner、柏闲璋的齐柏林,连柏千乐都有台db11和绿魔,虽然凯迪拉克性能还算不错,但摆在它们旁边,也实在显不出风头。

汽车是车主人格的延续,毕竟车总是跟主人气质偏好之类的软形象一脉相承。奉星如的车,也正如他本人。

柏兰冈脸色不豫,当他孤身步入饭厅,柏闲璋先凝起眉头,随后看了眼满桌的新菜,管家推着小车进来,冰桶里还镇着两瓶好酒。他夹着开瓶器为难拨了拨冰块:“大少爷,还开吗?”

柏闲璋环顾一圈,杯盏都已经摆好,唯独空了那个位置。酒都醒了,再收回去风味也破坏了,因此也只好叹气:“开吧。”

他们没有立刻提起奉星如的事情――先说了今日午后突兀的来访,身份敏感的访客没有带来好消息,柏家那位副常委今年恐怕又要落空――要他们做好万全准备,说到这里,柏淑美停著,他点名:“近来监管收得更紧,军部……中央给军部施压,这才开年头三个月,明的暗的办下好几起案子了。老大,多的我不能透露,你叫下面都约束点,该收拾的首尾收拾干净,若是露了马脚,别人我不能作保,但军部定然不容我枉法徇私,因此,落在我手里,我同样清算。现在的风向……很不妙。”

柏闲璋何其敏锐,柏淑美的警告只是飘浮海面的冰山一角,底下万米深渊,他隐隐预见。他尚未发问,柏淑美再次开口:“老二,家里那些来往,你也看着该停就停。原本也算不得什么大问题,但文家那个在西部当市长的大儿子――去年还准备调他去东部,下次换届就提上中央,没捱到过年就锒铛入狱。而所有攻讦他的把柄,就是他出洋那套留给他儿子的房子。其实那套房原也与他无甚关系,不过家里人做些生意,顺便的好处罢了。”

“不是说,文叔叔跟现任很好吗?”柏千乐插话,全家人的视线便集中向他,从前谈论严肃话题时他只管默默聆听,很少发言。柏淑美解释:“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道留学,思想兴趣都难得地合拍――参加工作之后,更是现任的左膀右臂。现任未入常委之前,他的提案、他的决议,少不得这位臂膀的奔走呼吁、坚决贯彻。”

柏千乐脸色顿时白了几分,这超越了普通朋友的交谊,他们已然是政治同盟。文家的市长儿子出事,现任不可能坐视不理。柏淑美看见了他惊惶的神色,洞悉他的忧虑,点了点筷尖:“就像你想的那样――但他没办法,人他保不住。”

“为……”

“你以为一套房子算什么?不过是个笺子,一个由头,你猜是谁下的手清算他们家,以至于连现任都无能为力?”柏淑美打断他,嘴边噙起微笑,他抛出疑问,假如这样明显的诱导柏千乐还思索不出答案,那他们二十年来费心费力的培养可谓付诸东流。果然,柏千乐唇瓣半张着,息了话音,片刻后,他的脸色骤然苍白,冷汗濡湿了他的手心,筷子都捏得冰冷。

他嗫喏着,显然十分惊怕:“你是说,总……”

那个字,他唇瓣一阖,是不敢再说下去了。

柏淑美满意了,他点点头,无所谓地擦了擦手:“现任的理想很好,可惜动作太大,那位眼里揉不得沙子。他拿文家开刀,你以为他断的是文家兴衰;其实,文家上百口,不过做了那只儆猴的鸡。”

柏千乐不敢再问了,世人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文家如何无端败落,就为了一套不过三两千万的房子,论谁都不会相信这样肤浅的论调。但若不是柏淑美今天这番话,他们也意料不到文家败落的背后竟如此巨擘在推手。之于柏千乐,还有另一层与人有别的意义,他想起小时候登门探望,那位老人明明子孙众多,却总是把最甜的果心留给他;带着孩子们外出休养的时候,机舱里贴身的位置也总是留给柏千乐。

柏千乐难以置信,如此冷血杀伐的人,会是那个爱笑着喊“乐乐”的老人。霎那,他一身血仿佛凝结成冰,失温从头到脚。

饭用到收尾――本来也就没多少胃口,那碟烧鹅甚至还剩下大半,没人再搛了。柏千乐看了眼柏兰冈,他顾忌着时机和柏兰冈的神色而没有问的话终于脱口:“二伯,星如哥……你们说了什么?他为什么不在?”

他的疑问像飘渺的气球,在厅堂里回旋飘荡着,不安定地落地。粉碎了方才刻意维持的平静,果然,满是鸦雀里,柏兰冈没有马上回答,他牙关紧了一紧,才说:“奉星如,”

“奉星如要跟我离婚。”

“放屁,怎么可――”

柏淑美骤然失声,柏兰冈的视线阴沉扫来,他话音突兀地停顿,旋即唇瓣的血色尽褪,喉结滑动,干干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柏兰冈满眼奚落,他多日来满腔孤郁无处宣泄,此刻终于捺不住了,呛道:“我没有怪他的意思,那天――你骂他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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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奶奶出趟差回来,家庭都破碎了

不要以为大哥没台词就没有挽留老婆哟~

补:大家的车车放在微博里,有兴趣阔以来康康捏

再补:救大命你们以为的是什么车车呀,社会主义的青年思想能不能纯洁亿点!!(bushi 我说的真的是可以哔哔哔搞车震的那个车啦!!!(我在说什――

番外.猪杂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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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今天就有想写千乐那两台爱车的念头了。绿魔是柏兰冈送的,db11是柏闲璋送的。这是两个故事。

先说二奶奶。柏兰冈很喜欢车,他高中就去考了赛车执照跑赛道,而且成绩很不错,三四年里没人能破他的圈速记录。他会自己改装车、修车,甚至还和韦家的小儿子一起做过改装车的生意。他原本的志愿是汽车工程专业,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他还是向家里妥协了,尤其是向他母亲柏夫人妥协,填了大哥毕业的jun校。其实不仅志愿没得选,连读哪个jun校都由不得他做主――柏家有自己的派系,当然要读几乎是柏家人母校的学校。六个志愿,他填了五个军校,最后一个才是其他大学的汽车工程专业,算是他最后的惋惜和告别――他不再是那个任性的车圈新星了,他是柏兰冈,他要抗起“柏”这个姓。

他退圈的时候车友和教练们都很可惜,没法跑赛道了,没有时间训练了,也没有心思再玩车了――他担起家业,柏闲璋是柏家推在明处的领头人,他引领柏家这艘大船的航向,保证下一个百年辉煌;可是柏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也要张嘴吃饭呀,所以柏兰冈得扛起那些暗地里见不得光、但利润足以养活一大家子的生意。这种生意没有哪个是容易的,他一直游走在灰色边缘,既要保证巨大的进项,又不能露马脚触碰红线,他压力非常大。渐渐地,他也没有以前无忧无虑的精力再玩车了。

他那些爱车有的卖了,有的舍不得留着,本来以为除了他偶尔擦擦灰保养保养,这些爱车不会再有见光的那一天――直到他发现,柏千乐慢慢长大了,轻狂的后生哪有不喜欢车的?柏千乐也想很朋友们跑山――可是他什么都没有,他的身份比较尴尬,父母生下来被柏夫人抱回主家一起培养,在孩子群里比较聪敏机灵才引起了柏闲璋柏淑美他们的注意,得到他们的关注后日子才没那么冷落。他终于被几个叔伯当作继承人教养,常年吃住在柏家――与生身父母反而疏离,而且家里已经有了弟弟妹妹,柏千乐偶尔回家带带弟弟妹妹,看父母与他们亲亲热热的样子,自己反倒像外人了。

2

柏千乐很父母弟妹一桌子吃饭的时候,他甚至有一种奇怪的陌生感――明明他们才是他血缘最浓的至亲,可是气氛好像还不如跟大伯他们吃饭亲热。弟弟妹妹会争着跟妈妈告状,哥哥/妹妹今天又怎么画别人的手扯别人的头发,上课不认真听写字写错了被老师批评……他们叽叽喳喳说着,爸爸也嘻嘻哈哈,妈妈拿他们没办法一边假装凶着一边夹菜,柏千乐为妹妹擦了擦嘴,没有人讨论他,他也没有可供谈论的话题,能说什么呢?说今天五爷带自己听了什么讲座,大伯请了什么老师,还是二伯教他签合同?

这不是饭桌上能说的东西,甚至不是能分享的东西――因为柏淑美他们的垂青,他的存在引人注目起来,投向他的视线多少都带上了猜测和探究,兄弟之间的关系不似以前和睦亲密,变得微妙起来――若干十年之后,谁会是下一个柏闲璋?

不说一起培养的兄弟不高兴,连他父亲都不爱听。一个当父亲的,在主家眼里的好处竟然还得益于生了个好儿子――柏千乐越出挑越优秀,父亲对儿子的妒忌越微妙。

柏千乐看着圆滑浮躁,但在一众年纪相仿的兄弟里独他出头,得了柏闲璋的他们的青眼,并非走运,他其实很早慧,小小年纪便懂得看人眼色卖乖讨巧;长大些,便了悟人情世故,父亲、兄弟们微妙的嫉妒和羡艳、外人的看衰和探究、甚至巴结,他不说,心里清清楚楚。

他看着一家和乐,想起这些杂事,忽然在自家的饭桌上失了胃口。

他怀念起柏府,柏府永远灯火通明,虽然规矩繁多冗杂,但厨房炖给夫人的燕窝,他能分两口;五爷爱吃的酥酪,也会挖半碗与他;大伯会很他聊很多东西,天南地北,没有大伯不知道的;二伯话不多,但是每次出差回来,都会给他带新玩意。

他们说是叔侄,其实中间隔了多少层亲戚,但他们那么关照自己,比亲生父母更上心。

柏千乐看爸爸笑得那么开心,妈妈给弟弟妹妹添饭,心想,他们才是一家人。

3.

柏兰冈听柏千乐说起朋友们结伴去跑山的事情,柏千乐不知道这些年少轻狂勾动了柏兰冈的回忆,他盘腿坐在地上,自顾说着,一边给二伯递扳手――柏兰冈袖子卷得很高,小臂上几乎蹭得都是黑乎乎的油,空气里汽油油、机油、和皮革的味道混成一团,对喜欢车的人来说,其实不难闻。

他不知道,在他分神讲述的间隙里,男人停下动作,打量了他很久。尽管柏千乐克制着没有表露什么羡慕的神情,但柏兰冈还是从他眼里看出了那种对速度和汽油的向往――

柏千乐忽然听见二伯说,我的车给你,他话音一停,差点以为方才生了幻觉。

男人又重复了一遍:“我的车都可以给你玩,但是,”他的眸色严肃起来,语气郑重:“你要保证自己安全,不要开野地、不要斗气、不要冲动上头,一切以安全为首,明白吗,千乐?”

柏千乐怔怔地点头,他张了唇,却说不出话。男人放下手机的东西,随便扯了挑脏毛巾擦手,他原本想用手拍,但手上都是油污,于是改用手肘撞了撞柏千乐的臂膀:“走,看车。”

他们并肩走回地库里,走向地库最深处,那里停着三五台车,都披上了防尘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