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回到家,又是严厉的家训!
黎家祠堂供桌下的黑木盒里,那根拇指粗细的刑杖第一次沾了他的血!
黎晔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无尽深渊,每天都在下坠。
九岁那年,他用花瓶将保姆头开瓢,因为听到保姆在背地里说他妈的不是,黎晔恨自己的母亲,但同时又爱她,在他幼小的世界里,虽然母亲糟糕不堪,但亲情的纽带也在牢牢束缚着他。
打完保姆的代价是再次被杖责,比第一次更狠更重,那根拇指粗细的刑杖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他高烧两天,卧床半月。
十岁那年,他的母亲死在精神病院。
从那时开始,黎晔经常做噩梦,梦见母亲掐着自己脖子一声声讨伐,说她的不幸都是他造成的。
十一岁,黎晔将女同学推进水池,那次是春游,负责带队的女同学趾高气扬的跋扈模样实在太像他母亲,在水池边,黎晔大脑出现幻觉,他看见女同学的脸变成母亲的脸,扑过来要掐死他,为了自保,他将她推入水中。
这次的责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重,邢杖打到皮开肉绽,黎晔疼到想就此死去,但命运之手似乎还想继续玩弄他这条贱命,他又苟活了下来!
刚刚纪乐宁的话又挑起了这些沉重的回忆。
小的时候黎晔就常常希望他可以操控别人的思想,让爸妈不再吵架,让他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这种扭曲的执着延伸成一种活下去的强大动力,因为大脑常常出现幻觉,他有时会控制不住地大哭大笑。
在能独立的时候,黎晔尝试自救,在医院检查出精神分裂,瞒着所有人吃了五年的药,但身边的亲人包括黎世昌和黎老爷子,都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打压心理在管控他,从没真正管过他的死活。
而他痛恨黎泽川,是因为黎泽川在试图毁灭他活下去的动力。
如果没有这些实验和追求,他想象不到自己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大哥!”
见黎晔久久不说话,纪乐宁轻轻拉了下他袖子,可就是这个细微的举动,让黎晔像受到了某种刺激,红着眼一把掐住她脖子。
突如其来的暴行吓得纪乐宁拼命拍打他手臂。
可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拎了起来。
脚掌腾空时,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让她呼不上气,也发不出一丝声音,只感觉心跳加速,面部肌肉在迅速充血,连太阳穴都在突突突直跳。
恐惧感和求生欲让她本能地腿脚乱蹬。
但反抗得越激烈,黎晔如同铁钳的手就钳制得越紧,似乎要把她脖子扭断。
纪乐宁挣扎了几秒,视线就已经模糊不清,眼前的一切都在泛白,也全然没了挣扎的力气。
可黎晔的手依然在用力!
第96章 富贵险中求
直到纪乐宁手臂自然下垂,失去了所有抵抗力。
羸弱不堪的模样让黎晔又想起了小时候那个胆怯、懦弱,无人喜欢的自己,他手猛然收回。
纪乐宁像瘫泥一样倒在地上,缓了十多秒,才捂着喉咙拼命咳嗽。
“对不起!”黎晔匆匆说了声抱歉,转过身想控制自己的情绪,但面上已经浮出了一层冷汗,同时还伴有难熬的胸痛感。
似乎,他还被困在过去!
在某个不经意间,过去的思想、感觉和记忆会卷土重来,轻而易举攻占他的思维,掠夺他的理智!
纪乐宁浑身都在发抖,缓了半晌身体都是冰冷的,被掐的脖颈也像是卡了石头,疼到吞咽口水都费劲,看见黎晔背对着自己,双拳握到青筋暴起,纪乐宁担心他会再次发怒,惶然哆嗦着开口:“我刚刚是那句话说错了吗?你可以提醒我,下次……下次……我……我就不会再说了。”啜泣的声音沙哑又破碎。
黎晔蹲下身,看着她白皙脖颈上明显的手指印和那双惊恐的目光,这副眼神都和曾经的他如出一辙,他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说,伸手要拉她起来。
纪乐宁不想让他碰到自己,但又怕二次激怒他,握住他的手从地上站起。
两人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说话,黎晔无声地走向那堵纪乐宁没有打开的门。
这处区域是研究长生的试验区,因为纪乐宁没穿实验服,黎晔只带她在走廊里看了眼。
透过玻璃门,纪乐宁扫见实验室里放满了冰冷的仪器设备和各种试剂。
她想向黎晔了解到更多信息,但方才发生的事让她提心吊胆,不敢多说一个字,怕又那个字惹到黎晔不开心。
长生区域的尽头通向餐饮区。
餐饮区的范围很小,里面摆放着四张方形餐桌,和一个宽大的白色餐台,有个身穿白西装头戴白色赛博朋克面具的服务生在餐台后准备食物。
黎晔带纪乐宁进去随意找了个桌子落座,服务生已经轻车熟路端上来两杯咖啡。
喝下一口柔和甘甜的热咖啡,纪乐宁心惊肉跳的感觉才稍微缓解了些,她偷偷观察黎晔,从刚刚开始黎晔就一直面无表情,她读不懂黎晔的情绪,但也吸取了教训,不敢再卖弄聪明。
直到黎晔开口问:“看完这些有没有什么想法?”他抬眼望过来,沉定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纪乐宁斟酌再斟酌,才紧张道:“我觉得很神奇,一个小小的芯片居然可以做到控制大脑,我都不敢想象这得学习多少知识才能做出这样的研究!”
“有持之以恒的勇气,做什么事都不会太难,当然也得有点天赋!”黎晔声音破天荒的很温和,说话时,还朝餐台后的服务生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在来这里之前,他就下令要把纪乐宁留在这,而服务生手里早就备好了麻醉药剂,随时等待黎晔下令。
纪乐宁并没有察觉到异样,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脑子里一根弦紧紧绷着,只是不停地喝咖啡。
黎晔看出了她的惶恐,又问了一个和话题毫不相关的问题。
“你原生家庭幸福吗?”
精神高度紧绷的纪乐宁起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片刻,才慢吞吞道:“在我爸有限的生命里他给我的爱是无限的,但命运对我并不友好,二叔残疾,我爸扶持了二叔一辈子,所有的辛苦钱都搭在我二叔身上,他自己肺炎都舍不得花钱治,硬扛着拖成肺癌,病故在胡同里三天后才被人发现,而我妈,在我生命里缺席了十八年。”
“你爸是这世上少有的傻子!”黎晔说,但并不是嘲讽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