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在呂国一个雷电交加的夜里,他就是用这把刀想捅死黎泽川。

纪乐宁将米黄色的羽绒服袖子轻轻拉起,将刀尖抵在胳膊上,抖着声音确认:“你最好说话算数!”

说完,她闭上眼睛,她虽然有勇气给自己来一刀,但无法坦然地看着刀刃刺穿皮肤,所以她侧过头紧闭双目,咬牙准备放手一搏。

可手指用力的时候,却感觉刀刃被一股强大的阻力干扰,让她划不动刀子,睁眼就见黎晔两根修长有力的手指夹着刀刃,玩味似得盯她笑:“得了,大过年见血晦气,暂且先放你一马!”他眼眸微眯,眸中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怜悯。

纪乐宁劫后余生般深深吸了口气,突然觉得黎晔倒也不是那种坏到骨子里毫无人性的家伙,又紧张道:“那……”

“你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黎晔重新给自己点了支烟,回答前先问,“知道基因强化吗?”语气漫不经心。

纪乐宁有些不明所以,想了一会才不确定道:“是把缺陷的基因进行改造强化吗?”

黎晔狠狠吸了一口烟,朝空中连吐了五六个烟圈,淡然解释:“不,我探讨的是永生,人类科技发展可以创造出无限可能性,基因改造背后还有一个目的是求永生,但生命体机能退化是人类无法改变的事实,而我在研究一种提取人类意识的实验,也就是将大脑意识数据化,使得数据化的意识可以转存进机器人体内或者另一具新的躯体中,生命不再受自身躯体的束缚,只要不停更换新的身体,意识将会永生,意识的永生也就是生命的永生,能理解吗?”

“你等等!”纪乐宁打断他,想了半天困惑道,“我没太明白,你说的意识具体包括什么?”

“记忆、思维、情感和元认知!”

“也就是可以将这些东西完全地从一个人的大脑中提取出来,转变成数据化的形式,再给它配备一个新的身体,新身体可以是人,也可以是机器?”

“嗯!”

“可是,移植的大脑意识真得能正常运作吗?”纪乐宁有一瞬间的脑萎缩,这件事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

黎晔拿旧烟点新烟,好笑道:“不能运作我做这个实验的目的是什么?”

“可是……就算你能做到,但这种方式不会被社会和伦理接纳,更有悖于人类道德情感!”

“聪明,所以我在私下做实验,而且实验进度已经高达百分之八十,等实验再突破一个阶段,我会拿黎泽川开刀,他六年前把我研发的用于操控他人意识的脑机接口芯片类研究销毁,还把我第一个活人试验品搞黄,他理应成为我第一个小白鼠!”

“不……不对,你研究操控别人大脑的芯片,这种事是犯法的,黎哥哥要是为了这件事阻止你,他是为你好!”

“果然,无用之人带出来的孩子都是庸才。”黎晔无情嘲笑,从指缝里翻出张卡片抛在半空。

纪乐宁伸手去捡,见卡片上印着一个赤身裸体的人,那人只有脑袋和重要躯干还保留着原始状态,但两个胳膊和双腿以及半张脸都被改成了机械,像是机器人和活人的拼接。

“这是什么?”她不解地问。

黎晔脸上笑意染了疯狂,颇有兴致道:“为了提高折磨乐趣,我会将黎泽川的躯体改造成这副模样!”

纪乐宁双眼豁然瞪大,不可置信盯向黎晔。

“是不是很棒?”黎晔猛然凑近,在她耳畔阐述细节,“他可是我这辈子最痛恨的人,不过我总不能把他一个大活人直接改造成这副模样,在此之前我会先给他安排一场真正的车祸,砰!”

最后一个字是大笑着说出来的。

和他声音重叠的还有漫天绽放的烟火。

十二点整!

戏园放起跨年烟花。

千姿百态的绚丽烟火极速升空又砰然炸响,散发出耀眼的光辉和盛景,转瞬又如雨般下坠,消失殆尽。

纪乐宁最爱看烟花,但此刻的烟花像一把剔骨刀,在剔她血肉!

黎晔的声音还在耳畔持续:“我会一遍遍将他从死神手里抢回来,也会一遍遍送他到鬼门关盘旋,我要让黎泽川受尽这世上所有苦楚!”

皮鞋声渐行渐远!

纪乐宁回过神的时候,亭子里只剩下她一人,她感觉双腿像被灌了铅又软又沉,无力瘫坐在地上,任由恐惧在脑海里发酵。

真正的车祸,四年前那场吓掉她半条命的车祸会变成真实的再次发生,她慌张掏出手机就要报警,想把这个消息告诉警察,让他逮捕黎晔,还想告诉黎爷爷,告诉媒体让天下皆知,这样一来黎晔就没法再动手,可电话还没拨出去,她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天真至极,黎晔今晚能毫无避讳地告诉她这一切,就是拿准了她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就没人会相信她。

她无助地抱着双腿,像石头一样蹲坐在凉亭中央。

最后是怎么回到老宅的她都浑浑噩噩有些说不清楚,这一晚,她甚至不敢待在自己房间。

擅自跑到东厢房黎泽川的卧室,合衣躺在他床上,捧着手机查了一夜关于永生研究类的资料。

直到天光破晓,她才感觉眼睛又刺又疼,实在撑不住才昏昏入睡,进入梦乡没一会,佣人就来喊她起床,说老宅有习俗,大年初一不能睡懒觉,否则整年都会赖床,她困顿地从床上爬起,累到头昏脑涨,洗漱妥当喝了杯极苦的曼特宁咖啡,才稍稍打起精神,随黎老爷子去祠堂上香放贡品。

第94章 大年初一被骂

威严的祠堂正中,供奉着六列灵牌,以始祖居中,左右依次排列已逝的列位先辈,纪乐宁虔诚地对着黎家列祖列宗三拜三叩,乞求他们能保佑黎泽川一生顺遂太平,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自折寿命去抵消黎泽川生命里的灾厄!

上完香就已经有人登门拜年,纪乐宁无心应付,抱着张毛绒绒的粉色毯子躺到二进院海棠树下的摇椅上,边沐浴冬日暖阳,边思索该怎么制止黎晔继续作恶。

一阵微风拂过,把两枚红彤彤的海棠果从树上吹落,砸在纪乐宁脸上,她这才瞧见海棠树上繁密鲜红的果子挂满了枝头,犹如一颗颗红宝石诱人采摘。

馋得舔了舔嘴唇,就起身摘了颗果子,用手指象征性擦了擦灰,迫不及待咬下一口,黄白色的果肉甘甜脆爽,非常好吃。

立马拍下张照片下意识就要分享给黎泽川,但又想起自昨天闹完别扭黎哥哥都没搭理过自己,这会或许也不想看到自己的消息,又忍住满腔分享欲。

吃完一颗果子,还想再吃,但老宅这棵海棠树有上百年,树干长得很高,跳起来摘果子时。

就见身穿紫貂皮草斗篷的时鸢,拎着两盒礼品从垂花门进来,她妆容精致得体。

纪乐宁赶忙跑过去接应。

“时鸢姐!”刚客客气气唤了声。

就见时鸢狭长的丹凤眼不屑地瞟过来,艳阳高照的天,愣是看得纪乐宁心底一颤,她正想问时鸢出了什么事,就见时鸢把礼盒往地上一放,两手怀抱,高扬起下巴劈头盖脸数落起来:“人要懂得感恩,当初,泽川顶着巨大的压力收留你,这四年照看是不是让你忘了本?一个渔夫的女儿还真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可笑,我劝你没事多照照镜子,别忘了自己的根,另外,泽川他扯不下脸皮骂你,但我可没那么好脾气!”尖锐刻薄的声音咆哮着往耳朵里钻。

平时时鸢说话就夹枪带棒的,但今天这番话,已经是赤裸裸的人格侮辱。

纪乐宁要帮时鸢接东西的手悬在半空,好半晌都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