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冯保冷眼看他, “但凡有一星子?半点的流言传到御前,那你少不得要落得个千刀万剐的下?场,还敢大言不惭说?下?次?”
吴江吓得噤声。
冯保呼口浊气, “别说?咱家不念旧情, 能留你一命只发配你去直殿监洒扫廊庑,已经是咱家看在咱是同乡的面上了?,要换作旁人……日后, 你好自为之罢。”
吴江磕头哭谢。
冯保令他将他藏的那帕子?以?及带有长信宫标志的香囊等物, 当着面一概烧个干净。临走前,他恨铁不成钢的道了?句:“你啊, 真是作大死啊。都是个没?根的人了?,还妄想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可?惜了?咱家当初那般提拔你,还以?为你是个成器的。”
冯保离开后,吴江瘫坐地上双眼呆滞看着地上的那摊灰烬。
宫里的人说?起贵妃娘娘时,有说?她美说?她傲的,也有说?她跋扈说?她无情的,总之平日里那些?奴才们?对其都是避而远之。那日大概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传闻中清雅绝尘、高不可?攀的贵妃娘娘,可?以?那般温柔可?亲。
宫里头的后妃们?,因?为他是御前得脸太监而平日里对他多有讨好,可?他心里清楚,这讨好里又带着极力掩饰的憎厌与?鄙屑。毕竟在她们?眼里,阉人是肮脏的下?等人。
只有贵妃娘娘不同。
他怎么也忘不掉那日,那般美如天宫仙女的贵妃娘娘,纡尊降贵的与?他说?话。那般温言软语,态度和善,没?有因?为他是没?根的奴才而有丝毫鄙薄。
冯保亲自提了?两方好墨去了?徐世衡住处。
“这事咱家欠你一人情。”
“大监严重了?。”徐世衡忙请他入座,道:“咱十二?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便是不为大监着想,我也得为自己考虑。唇亡齿寒的道理,我是懂的。”
冯保赞赏的看他,“当日提拔你到御前,是咱家做过的最正确的事。”
徐世衡躬身:“多谢大监赏识。”
冯保拍拍他肩,语重心长:“好好干,你的造化在后面。”
勤政殿,冯保趁圣上在松缓筋骨的间隙,简单说?了?发配吴江去了?直殿监。
圣上淡淡唔了?声,表示知了?。
那奴才行事不够妥帖,确是不再适合伺候在御前。当日若不是当着贵妃面不好发作,他就直接让人拖出去行杖刑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端过茶碗慢喝口茶,圣上吩咐:“另外安排个妥帖人负责贵妃去御苑的事。还有,你再亲自走一趟长信宫,好生与?贵妃解释下?吴江发配一事,省得她多想。”
冯保随后就去了?长信宫,将吴江被调走一事解释为直殿监缺手人手,因?而从御前调了?几个奴才过去。
对此解释文茵没?多说?什么,只是从那之后,她去御苑的次数明显少了?。反倒是其他宫的妃嫔们?,偶尔会结伴去那御苑骑马游玩。
早前的时候,为了?不让贵妃一枝独秀,她们?还在私下?暗暗偷着练骑马,只不过因?着近来贵妃鸩杀康嫔一事,着实都被吓个不轻,所以?皆不敢去蹭贵妃的恩宠。甚至在前些?时候,每当听闻贵妃出门,她们?都连各自宫门都不敢出,唯恐半途遇上。
如今眼见?着贵妃又恢复了?从前那般不出长信宫的状态,她们?也就有些?按捺不住了?。有带头的去御前请示去御苑,其后便有其他妃嫔紧随其后。
圣上倒是允了?。
但让众妃嫔大失所望的是,圣上好似又恢复了?政务繁忙的状态,不似前头那般三?不五时的抽空来御苑。
这夜,圣上歇在了?长信宫。
不知从何?时起,他来长信宫时便不再似从前般,按照固定的时候过来。兴致所起,他便随时过来。
不过近来这段时日,他人虽宿在长信宫,却是与?贵妃各自安置。
今夜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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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床帐躺下?时,在昏暗的榻间感?受着旁边女子?身上似有若无的甜润甘芳,他不是没?有冲动,只是顾及她尚未从康嫔之事缓和过来,所以?想再给她一段平息时间。
春夜静谧,榻间女子?清浅的气息清晰可?闻,撩人入耳。
朱靖只能逼自己转移些?注意力。
“过些?时日,朕……”他低沉开口,本?欲想与?她说?驳正旧案一事,可?刚起了?头就止住。驳正旧案他势在必行,只是这般一来,少不得要搅了?她的平静。
他些?微沉思?,还是决定暂且瞒她,且让她再多享几日平静日子?。
“你与?你母亲多年未曾见?面了?罢?”他心念一动,撑臂半侧了?身,看向轻阖眉眼正要入睡的人,“朕让她进宫来陪你些?时日可?好?”
这话入耳,文茵当即寒毛倒竖。
眼睫轻抖后,她睁了?眼稍稍偏过脸,沉住气看向那拢在疏落光线中的男人。这一刻,她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摩他这句话。
可?是她近来屡次拒绝侍寝,终让他耐心耗尽了??他说?这话,可?是暗示着是对她的最后通牒?
“我母亲她……是个传统的良家妇人。”帐外透来的烛光跳动在他锋锐的脸部轮廓上,似明似暗,无形中似给她种凛逼威迫。她指尖抠住寝被,声音却是异常轻缓平和,“纵是她当年负气回了?陇西外祖父家,可?她到底还是文家妇,身为文家妇一日,她便会遵守夫为妻纲一日。当年文元辅有遗训,文家与?我生死各安天命,此后死生不复再见?。我母亲即便再不满他所作所为,可?夫家遗训,她会遵循。圣上让我母亲入宫,强迫她打破遵守的遗训,是让她为难,也是让我为难。”
朱靖缄默的盯着她。看她极力掩饰恂恂的说?着平静的话,他暗怒,却又怜惜。
终是叹息一声。
“莫要多想。”
他伸臂过去隔着寝被揽她,掌腹爱怜的抚了?抚她的乌发。
她眼眉低垂,白玉无瑕的姣美脸庞氤氲在朦胧光线中,似是那般柔弱无依。
“朕只是想让你多开怀些?,并无他意。”
“我知道圣上怜我,也多谢圣上好意。只是多年母女未见?,情分也多少淡了?,臣妾说?句冷情的话,如此两相安生就好,真的不必再见?了?。这般也免了?徒生伤感?。”
她柔声细语的说?着,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柔婉的眉目间。
“你觉得安心便好,朕不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