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1 / 1)

第 88 章

时间不知不觉走过了两年, 来到?了元平二十三年。

四月春风花草香,又是一年春好处。

可这好春光却照不进硝烟弥漫的后宫中。

这两年后妃们斗的厉害,宫中人人自危, 忙着站队保身,忙着构陷他人,几乎无人能够独善其身。后宫仿佛是个巨大的旋涡,毫不留情的将卷入其中的人搅生搅死, 几乎每日都能见到?有宫人将蒙着白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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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身抬出宫殿。这还是肉眼能见到的, 至于人眼看不见的,无声无息消失这偌大紫禁城的宫人、甚至是宫妃们,都不知?凡几。

而对于后宫的腥风血雨,金銮殿上的那位似乎放任自流,养蛊般冷眼旁观,胜者上位, 败者消亡。

偶尔独处时分, 泥足深陷在后宫旋涡里的后妃们在疲惫不堪时, 眼前也会闪过初入宫闱那会的舒意时光。

记得刚入宫那会, 圣上有很长远一段时间对她?们不闻不问,不踏足后宫,也不招人侍寝。大抵有足足两月时间, 数十秀女仍无一人被?册封等级分配宫殿, 依旧住在储秀宫中,甚至身份都尚为留牌子的秀女。

偏那段时日是她?们进宫两年来最为惬意的日子。

那时候在储秀宫,她?们上无高位份妃嫔压着, 下无传说中的管教嬷嬷教习训导, 吃穿用?度并无苛待,宫中赏玩也无人约束。风和日丽时, 她?们来了兴致便三三两两结伴去御花园,或赏花赏景、吟诗作赋,或挥扇扑蝶、追逐嬉闹,再或席地抚琴、婉转吟唱,再抑或花丛中翩翩起舞。

也有几回,圣上的身影也会出现在御花园里。

他高大的身影被?笼在华盖之?下,就那般隔空远远的望着。不苟言笑,也不发一言,与对面的她?们仿佛隔了道天堑鸿沟。

可即便如此,也挡不住她?们的心?生向?往。

势位至尊的帝王本?就自带权势的魅力,加之?气度矜贵容貌不俗,怎么不让刚入宫的少女们春心?萌动。

或许这一刻争斗的引子就已经埋下,不过彼时的她?们尚保留着朝气与天真,带着对皇宫的憧憬与新奇,在暂且平静的宫闱里过着她?们颇为惬意的宫妃生活。

如今想来,当时的那段平静日子何其可贵。尤其比之?如今后宫的血腥倾轧,为上位为自保,每个人都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初入宫时的那段时光就愈发令人怀念。

甚至连那会她?们嫌恶发厌,避之?不及的疯嬷嬷,如今想来,都觉得有几分怀念。

至今犹记得那怀抱着磕了漆青瓷盆的疯嬷嬷,四处穿梭乱跑在长长的宫道上。不比元平初几年那会,她?们入宫的那批秀女皆是官宦之?后,自然消息灵通。所以她?们心?里很清楚,这位蓬头垢面的疯嬷嬷,便是昔日皇贵妃娘娘身边倚重信任的奶嬷嬷。

听闻自打她?的娘娘不幸薨逝后,这位嬷嬷就疯了。

入宫后的她?们就亲眼所见,这位疯了的嬷嬷怀抱着插着枯枝的青瓷花盆在满宫穿梭,跌跌撞撞的跑,哀哀欲绝的哭。时而又吃吃的笑,逢人就指着枯枝说这是她?家娘娘,沿着宫道往尽头乱跑时还嘶声高喊着,她?家娘娘要移驾出宫了。

早在她?们入宫之?前,家中父兄就三令五申,明哲保身第?一条便是视那长乐宫为禁忌。即便是出自那里的一根草,一片瓦,都要敬而远之?,更遑论对昔日的那位娘娘,更不可随意指摘,有关那位的任何事情都要做到?缄口不谈。若是自视甚高,欲仗着姿容才情、仗着家世门第?,欲要与那位较个一二,那便是取死之?道。

父兄的严厉警告她?们自然牢记于心?。所以在每每遇上时,即便对于这般邋遢的疯嬷嬷多有憎恶烦厌,可也只是拿扇子遮面远远躲开,并不敢申斥或上前寻其晦气,以免惹火上身。

虽如此,可在当时的她?们看来,这样的疯人是不该存在于庄严肃穆的皇宫里的,实在有损皇室的威严与体面。偏很长段时日,这个疯嬷嬷还在,她?的疯言疯语依旧传扬在绿瓦红墙间的宫道上。

放到?如今再细思,圣上的态度,就很令人耐人寻味。

而后一日,这个疯嬷嬷突然就不见了,于她?们而言这本?来就是件不关己的小事,所以大多数人并不关注。可她?们中总有些嗅觉灵敏的,从家族给?予的消息渠道里获知?些零散的消息,然后从中拼凑出几分真相来。

那疯嬷嬷消失当日,全京城的锦衣卫出动。

东宫的掌事太监吴江被?杖打个半死,熬在东宫昏了十数日,差点没熬过去。文家话事人被?拎进昭狱挨了刑,打断了另外?一条腿,如今出行?只能靠左右人搀扶。

甚至在当夜,长乐宫竟开了殿门,短促喧杂过后,又永久的闭合。

上述林总拼凑,总会得出几分真相疯嬷嬷是在东宫掌事太监吴江与文家势力的联合运作下,给?弄出了宫。可即便两人用?尽通天手段,到?底也逃不开锦衣卫的围追堵截,因而当夜那疯嬷嬷被?重新抓了回来,关进长乐宫。

不过一区区奴婢罢了,如何值当如此兴师动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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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完全有理?由怀疑,圣上对那位娘娘有着她?们想象不到?的偏执。对于长乐宫里的任何东西,别说是人,哪怕一根草,一抔土,她?们那位圣上都要将其永久的扣留在那座荒凉的宫殿里,任其消亡在那里,腐烂在那里。

推断一出,她?们简直要不寒而栗。

若帝王当真对那位偏执如此,那她?们这些充盈后宫的新人,在帝王眼里又算什么?可当真还有前路?

那日过后,圣上一改之?前对她?们不闻不问的态度,竟开始踏足后宫,随即册封妃嫔分配宫殿,让她?们这一批秀女真正有了名分。

也正是从那日起,后宫的血腥争斗拉开了序幕。

她?们当中嗅觉灵敏的,有人认清了事实另谋出路,可亦有人不甘就此沉寂。毕竟不是谁都肯认命的,尤其是门第?家世、姿容才情皆拔尖的人,不搏一搏谁人能甘心??谁又能知?道,来日的她?们不会成为那第?二个万中无一的例外?。

两年的后宫生涯,在宫廷斗争的血腥倾轧中存活下来的人回头再看,很多熟悉的身影都不在了,再回想曾经那些‘鸿鹄之?志’,只觉得何其可笑。当初竟妄想做那万中无一的例外?,殊不知?如今能够活下来都是万幸。

勤政殿,圣上无波无澜的看着宫中掌权太监吴江,直接抬脚踹向?他胸口。

吴江咽下喉咙血腥,爬起来后赶紧膝行?上前重新跪好。

他自知?受的这一脚是为何,左右不过是那大学士韩洪才这个老东西的事。胆敢谤议娘娘,毒死一万次都是轻的。可惜那老东西命大,堪堪捡回条命,不过听说其醒后口歪嘴斜彻底瘫了,俨然不顶用?了,也算报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最近那文云庭在做什么。”

御座的圣上说得不辨喜怒,吴江心?下了然,韩洪才那老东西的事算是揭过去了,亦如从前的许多次一般。

“回圣上,文相公到?陇西后,大抵是郁郁寡欢,多数时日由文小相公陪着,在山水间踱步散心?。”

“腿脚不便,也不耽搁他四处游荡。”片刻,御座之?人又问:“他出京可夹带了什么。”

吴江低头,一如既往的回复:“除了祈福用?的菩萨小像,再就只带了些路上用?的银两,并无其他夹带。”

文相公出京那日,锦衣卫检查了不下上百回,无论是娘娘未出阁时候的衣物、钗环,亦或是零碎的小摆件,凡是娘娘过手之?物,一概不允许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