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姜世忠这番举动,无形当中,也帮了陆慎迅速瓦解民心,陆慎应当感激,可他实在是感激不起来。
就算他不这么做,陆慎的计划,也能到这一步。
“好了,年轻人,赶紧离开吧!你再不走,一会儿就要被瓮中捉鳖了。”姜世忠摸着在狱中几日已经生出来的胡茬,轻声笑了笑。
其实,他还是很满意陆家小子的,惊才绝艳,行事够稳,也够理智,是个当皇帝的好苗子,最关键是,他心里是真有他家小月牙。
只是可惜,他最终是要当皇帝的,自古皇帝,没几个不是后宫佳丽三千人,姜世忠舍不得送自家傻闺女进去受委屈。
陆慎依旧拱手一礼,低声道:“晚辈告退。”
很快,他便消失在牢狱当中。
姜世忠重新闭上眼,默默等着天亮。
不过第二日,三皇子强娶国公府小姐不成,一怒之下,以贪污之名,将姜国公关入监狱之事不胫而飞,很快便引起众怒。
虽然姜世忠素来行事看起来不着调,做事也没什么条理,可他当年为官时,权势过盛,是真正的刚正不阿,荫庇天下,得他相助的百官平民数不胜数,他官威最盛那一年,百姓中甚至有“姜青天”之称。
民间传闻,即便有天大的冤屈,哪怕官官相护,哪怕在权贵面前卑微如尘埃,可只要你能见到姜青天,便能昭雪沉冤。
无数地方百姓,都得知他声名,那些受过冤屈无处伸张之人,曾徒步千里,冒死入京拦下他的车架,就因为一句传闻,就抱着必死的念头,望他主持公道,而姜世忠,也果真不负传闻,亲自下车架,扶起受冤的百姓,亲自主持公道。
他这辈子,铁面无私,清正端方,大概唯一的私心,都用在日常为女儿出气写折子参百官上了。
一时间,读书人执笔讨伐,百姓唾骂皇权,就连百官,曾经被姜世忠拿捏威胁的百官,一时间,也纷纷上奏,请求还姜国公清白。
这些百官里,有受过姜世忠荫庇之人,也有与他政见不和的死对头,更不乏看不惯他平日里行为作风之人,但此时此刻,却实现了空前的大统一,齐齐上奏,要求替姜国公申冤。
无他,只因兔死狐悲,姜国公虽然行为作风有人置喙,但他确实是个好官,从不徇私枉法,哪怕亲属犯罪,也铁面无私,他礼贤下士,百官与平民,都一视同仁,找上来的案子,都会查还清白,若是这样的姜国公,都能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处置了,那其他人,怕是什么时候被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处死都有可能。
他们为的不是姜国公,而是自己,谁都怕死,更怕被冤死,死后还要遗臭万年。
不过第二日,三皇子便刹那间失去大半民心。
贺兰延气得大骂,“废物!”
他不明白,为何向他投诚的世家里,竟然也有写投名状为姜国公出头的。
第120章 病重
最关键是,连宫中久病不出的圣上,也宣了贺兰延入宫,对他怒道:“你就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这等是非不分之事?”
贺兰延心中暗骂,你当年强行要我母妃入宫,甚至不惜将侍郎一族都处死时,倒是没觉得,自己是为了个女人做是非不分之事,兴许你心里还觉得自己在追求真爱呢!
但面上,他却抹了把眼睛道:“父皇,儿臣的确心悦于她,我不会对姜国公做什么,顶多关他几日便洗刷清白放回去了。那姜氏,本就与我有旧,是儿臣不好,惹她生气后,她便去了五行山再不回来,儿臣只是想逼她回来而已。”
圣上微愣,“你意思是,你们原本真心相爱,只是有了些误会?”
“当然。”贺兰延一脸真挚道,“儿臣与姜氏,一如当年的父皇与母妃,情投意合,只不过是在错的时间里,遇到了对的人,儿臣只是想将一切掰回正道,儿臣又怎会舍得伤到岳父呢?”
圣上不由得想到自己与孔皇贵妃的曾经,记忆里的人,依旧是二八年华,笑魇如花,他望着镜子里老态龙钟的自己,又不由得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是如延儿这般,少年意气,做一件事,就从不顾忌后果。
圣上眼神一点点变得温软起来,望着这长得十分像自己的孩子,简直是他年轻时的翻版,只不过当年的他,没有父皇撑腰,远不及现在的延儿这般有恃无恐。
他不由得道:“延儿,你上前来。”
“父皇。”贺兰延凑上前,抬起脸,一脸孺慕。
当年的自己,兴许也是这般望着父皇,满眼孺慕,渴求着父皇能看他一眼,可父皇眼里,却只有先帝,只有他与皇后的孩子,而他,只配站在阴暗角落里,望着不苟言笑的父皇,对着先帝笑的温和,他什么都不是。
与其说他对贺兰延的好,是因为思念孔皇贵妃,不如说,他是在补偿年轻时的自己,他将贺兰延当做另一个自己,心中在想,若是当年,父皇也这般对他,他又会长成什么模样。
他只是,心有执念。
那年的自己,想要的都得不到,只能将一切,死死地按在心底,连一句喜好都不敢说出口,可如今的延儿,他潇洒肆意,仿佛是当年的自己,也圆满得到了一切。
“是不是很快便要入冬了?”圣上忽然无厘头的问了句。
“是的,父皇,没两天就是立冬了。”贺兰延乖巧回答。
“嗯。”圣上闭上眼,对他招手道,“冬天过去前,解决好一切。”
贺兰延欣喜道:“是,儿臣多谢父皇。”
他知道,父皇这意思,就是不想管了,任由他来,最后父皇会出来兜底的。
只是在贺兰延离开前,圣上又道:“姜国公年岁也不小了,不要折磨他,待你与姜家那丫头事成,他也多少算是你岳父,不要给人留下把柄。”
“儿臣知道,只是表面如此而已。”贺兰延知道,父皇这是告诫他,不要做的太过分,他当即笑道,“儿臣心里有数,父皇放心。”
圣上一脸疲倦摆摆手,并不多言,只让他跪安。
等离了宫,贺兰延便收敛起面上的笑,只道:“既然姜国公被关的缘由都传出去了,那自然得将消息传的远一些,传至五行山就很不错。”
但即使吩咐下去,一日复一日,贺兰延也只等到不断有新的人加入讨伐他的阵营,甚至他的幕僚,也在劝说他,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待大事将成,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还望殿下沉心静气,不要因着一时意气,坏了大事。
可即使如此,还是没有一点姜亭月的消息。
贺兰延又觉得左眼开始发疼了,他死死地按着左眼,怒声问:“姜氏那里为何没有一点反应?我让你们传消息,难道一点都没传到她耳中吗?废物,都是群废物!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消息确实没传到姜亭月耳中,所有消息,都断在了五行山外,莫说是她,就连她身边的丫鬟们,也都没听到半点儿风言风语。
陆慎那边派了人,将一切消息阻断在山外,基本上没有遗漏的,偶尔有两句遗漏进来,还没进山,就被老祖宗那边垄断了。
是以,姜亭月倒是半点儿不知情。
她只是觉得,最近天越来越凉了,再过几个月,她都差不多在外面住了一年了,家里的信依旧如常,但她心里,不知为何,莫名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