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的打扮,与前几个文生差不多,但有一股莫名的违和感,他个子更高,更壮,就连肤色,也要暗一个度,而且,他看起来还有几分眼熟。

“姜大小姐,我叫霍承绍。”来人开门见山道。

姜亭月一口茶险些呛住,艰难拿帕子掩住嘴,才勉强没失态。

她是认识霍承绍的,但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与陆慎婚后第四年,也是他造反的前一年,那时,她曾独身一人留京住了半月,她出府去看自家铺子时,有一个人揍地痞无赖,一直揍进了她的铺子,最后虽然将人给抓住了,但毁了不少珍贵物件。

那人正是霍承绍,他将东西赔了后,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盯着她看了许久,直到姜亭月察觉,回眸望来时,霍承绍对她一笑,问:“姜大小姐,听说你夫婿不在上京,你有没有改嫁的想法?”

当时姜亭月被吓到了,觉得他是个登徒子,直接叫了身边人,扭送他去报官,后来才知道,原来霍承绍是个武将,她身边那些人,按理是擒不住他的。

不久后,霍承绍再度登门致歉,这回倒是比上次礼貌了一点,但也不多,因为他说:“其实我心悦你很久了,奈何你那时候眼里只有陆大人,看不见别人,再加上陆大人从中阻挠,更是连见你一面都困难。”

“我今日来,一是送赠礼道歉,二也是来道别的,我很快要再度上战场了,不会再来打扰陆夫人的,先前之事,是我的错,望陆夫人勿怪。”

他道完歉,留下重礼后便离开了。

后来陆慎来接姜亭月离开,离京路上,她听到了霍承绍的死讯,他苦守澧城两个月,弹尽粮绝,最后战死。

第12章 少将军

再后来,陆慎起兵,她被囚在他身边时,曾听陆慎无意间提起过,霍承绍本来是不用死的,澧城本来也不会失守,是有人在粮草里掺沙子,不远万里运送到澧城的粮草十不存一,边关将士,是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但这只是当时陆慎无意间透露出来的,至于是谁干的,姜亭月并不清楚。

凭心而论,姜亭月对这个头一回见面就冒犯自己的将军没什么好感,可得知他的死因后,她又难免心生唏嘘。

兴许找到适当的机会时,可以提醒他一下。

霍承绍摸摸自己脸,问:“你为何这般看我?”

姜亭月收回目光,道:“觉得你这副打扮挺奇怪的,穿的有些不伦不类。”

其实今日来见她这十个人,都是这么穿的,统一素色,白的清汤寡水,但能穿的这么违和的,也就霍承绍了。

“很奇怪吗?”霍承绍耳朵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他是听说姜亭月喜欢陆慎那样的,特意找了小厮,去查了陆慎是怎么打扮,所以学了学,这读书人的衣裳一上身,霍承绍也觉得哪哪儿都别扭。

“如果你不喜欢我这么穿的话,那下回我见你的时候,我可以换一身你喜欢的。”一时冲动,霍承绍想也不想的就把所有念头说了出来。

说完后,他耳尖红透,又觉出几分不好意思,怕姜亭月觉得他孟浪。

姜亭月微愣,随后笑的乐不可支,她道:“霍小将军,你还挺有趣。”

“姜小姐,我能邀你去游湖吗?现在是四月初,杨柳青青,郊外风光正好。”霍承绍很快又得寸进尺道,“你不打算嫁给我也没关系,咱们当不成夫妇,当个朋友也是好的。”

当然,若是能成最好。霍承绍默默在心底补充。

姜亭月被他的直白吓了一跳,随后乐道:“你完蛋了,我们头一回见面你就约我出去游湖,等会儿这话传到我爹耳里,有你好果子吃。”

“啊?”霍承绍小声道,“国公爷应该顶多上奏折痛斥我爹一顿吧?但我爹脸皮厚,他不怕被骂的。”

姜亭月愣了一下,随后扑哧一声笑开来,拿扇子遮住半张脸,只露出弯弯的眼眸,重申道:“我就说你很有趣吧!”

他又问:“那你去吗?”

“去。”姜亭月笑盈盈道,“但是什么时候去,由我定。”

霍承绍连忙道:“这是自然。”

姜亭月正笑的高兴时,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被注视感,如芒刺在背,森冷浓烈,但转瞬即逝。

她有些不适的回眸,却什么都没看见。

是错觉吗?

“姜小姐,你在看什么?”霍承绍也跟着往后望去。

“没什么。”姜亭月笑了笑。

待霍承绍也离开后,李云柔已经迫不及待的问:“阿娘看着你跟那位霍将军聊的很开怀,你觉得他怎么样?”

姜亭月思索着,笑道:“他看起来不大聪明,但是个不错的人。”

“你要是喜欢,阿娘替你定下来?”李云柔试探的问。

“再等等吧!”姜亭月垂下眼,揪着腰间的玉佩,无聊的把弄在掌心,“只是一面之缘而已,他人怎么样,处一处再说。”

主要是,这家伙是个短命鬼,活不了几年了,她嫁过去,用不了两三年就要守活寡。

李云柔叹道:“其实我也不想定他,带兵打仗的,一上战场危险重重,谁知道能陪你多久,奈何我看你一一聊过去,也就对他稍微有些不一样。”

但姜亭月知道,她对霍承绍那点儿不一样,是因为她衷心的觉得霍承绍是个英雄,他保护了很多人,最后又死的太过惨烈。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姜亭月主动抱着李云柔的胳膊蹭了蹭,声音温软,柔柔道,“阿娘,我才十七岁呢!不着急,阿娘不是说过,要多留我几年吗?”

“我是怕我自己……”李云柔轻轻叹了口气。

她是怕自己活不到女儿出嫁的时候,虽然不知丈夫为何将表妹母女移出府,但她的病情,并未好转,近来又有加重之势,她怕自己死的太早,连看见女儿出嫁都难。

李云柔忍住喉咙深处的痒意,拿帕子重重按了下咽喉,对姜亭月道:“你病好了,便搬回你的院子吧!整日吵吵闹闹的,阿娘禁不住你的折腾。”

姜亭月一怔,“我每天安安分分看话本,我哪里吵了?”又说:“阿娘若是嫌我在主院碍事,那我去东小院住。”

“我让翠容给你搬。”李云柔毫不留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