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城也在队伍中,沉默不语。村民中有人道:“这不是隔壁村的城大哥吗?他居然也在。”

“是个好人,但走上绝路了啊...也不知那山匪给他许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肯定是救命药呗。郎中都说了,他女儿那病是治不好的,叫他放弃吧,那么多年了,他哪里能放啊。”

裳熵听见几人交谈,眨眨眼,看向被带走的李城。

妙村夫交代了连带着宝库在内的财务存放点,官兵们忙活好半天,从三人屋中搜刮出两大箱金银,用长绳垂落到山下,接管后运到村里。

这笔钱会被用来修理村中所有被损坏的建筑和工具,再屯下储粮以过今年冬日。

被抓到寨里的人也被释放,村民们迎来久别的亲人,皆是泪眼汪汪。

几名官兵将翠花也抬了下来,大青蛙抱着自己的舌头和后腿,半死不活躺着。不知道村子差点遭难的村民们哦呦感慨几声,想凑近去看,又害怕,只在远处打量着,说这山上有青蛙村,还以为是传说,居然是真的。

铁笼被打开,青蛙公主跳入谭雀怀中,柔软长舌扫过她下巴。

谭雀咯咯直笑,又赶紧抱着公主赶到翠花身边,铃铛细致观察着伤口情况,而后伸出右前爪抓了抓。

谭雀头发都快竖起来,狂喜着用脸蛋蹭向铃铛光滑的皮肤,呜呜道:“太好了,还可以治!”

裳熵也跟着松了口气:“能治就好,看来妖怪还是比我厉害啊,如果断腿的是我,可没办法好起来。”

翻天镜的尸体从金银道放下,用白布盖了摊上草堆,官兵与村民们围着他略发愁。

就算不信神,凡人多少对大仙多少都带点敬仰,害人山匪哪配入土为安,但万一不给仙人妥善处理后事,被他化成鬼盯上了可怎么办。

压岁钱跳上少年肩膀,江缘祈道了声借过,挤到尸体边,一手掀开白布,另一手探进去摸索着。不多时,拿出一面将碎不碎的八卦镜。

他扔下白布,道:“先是人,再是仙,怎么处理人,就怎么处理仙就好。”

村民们应和道:“好嘞。”

见这边不需要自己,江缘祈抛着八卦镜向裳熵走去,笑道:“这个东西,你想不想要?”

裳熵摇头:“不要,这是别人的。”

江缘祈道:“他不是已经死了?”

裳熵道:“那也不是我的。”

江缘祈道:“仙人之间向来是谁有本事谁拿宝物,虽然这镜子也不算多好,但好歹还能用几次,真不要?”

裳熵道:“不要。”

“好吧。”江缘祈将镜子翻过来,背面用红绸坐底,点了七枚金色小点,连起来正是天上的北斗七星。他道:“不要就不要了,这玩意本身也就是个仿品。”

裳熵来了点兴趣:“仿品?”

拿起镜子对天,江缘祈观察着镜面边缘处的细小裂纹:“是啊,仿造的,真品足有一丈高呢,原名就叫翻天镜。鎏金璀璨,上品法器,绝不可能落在这种江湖大仙手里。不过他许是也听说过北斗七星宫的故事,才给自己取这个名字,搭上一点边吧。”

某个名字引起裳熵注意,她重复着:“北斗七星宫?那是什么?”

江缘祈笑眯眯道:“三言两语可说不清楚,还是闲暇时间请你的好师尊给你讲讲吧。”

裳熵转身问道:“师尊,那个北....”

慕千昙:“不知道。”

“哦。”

指尖轻抚压岁钱下巴,江缘祈将小镜子收进怀中,道:“我记性一向还不错,貌似那日在林中是头次相见,仙子却能认出我是谁,还知晓我那失踪好些年的亲人下落。我还以为仙子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呢。”

说来说去还是想打听那点事,慕千昙烦不胜烦,扫了他一眼:“我不会和你透露任何内容,你也别在这给我拐弯抹角的说话,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江缘祈唇角极小幅度的抽了下,顿了顿才道:“仙子说的是啊....”笑意未变,眸中却是不见多少温度。

慕千昙又道:“不要一厢情愿,你怎么知道你想找的那些家人也想见你呢?”

这话可直戳心田,江缘祈没有再说什么,沉默半晌后,拱手道:“多谢仙子教导。”

这时,谭蓉安顿好所有人质,也走过来。困扰村子的最大威胁被除,她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畅快和感激,大掌抓着三枚钱袋和生玉米:“各位仙人好汉拔除飞龙寨辛苦了,这是给你们的酬劳。”

她准备了三枚沉甸甸的钱袋,给裳熵与江缘祈一人一个,还有一个掂在掌中,迟迟没有给出去。

原因无他,只是那位站在后方的仙子看起来实在淡漠,满脸写着生人勿近,气质疏离又冷质苍白,况且还有冰冻玉米汤的前因,有些难以靠近。

踌躇之后,谭蓉还是将之交给裳熵:“这是给那位仙子的。”

钱袋奉上后,又将玉米也送给他们。并说到这是本地习俗,村里感谢人时都会送上两条饱满大个的生玉米,寓意着美好富足,金黄满谷。

裳熵抱了四条玉米在怀里,硌到胸前伤口,让她倒抽凉气。害怕被谭蓉发觉,她又忍住了,抿唇点头,表示自己完全听到耳朵里去了。

他们交谈期间,山上青蛙们开始往家走去,动静不小,引得村民观望,连连赞叹,纷说之后要多上山看看,拜拜能破山匪的青蛙神,以祈求好运。

习惯以山中灵物为神,百姓们向来如此。谭蓉道:“青蛙是很温顺的动物,也知恩图报,你们今日帮了他们,之后无论去哪里,都会有青蛙帮助你们的。”

裳熵道:“哇,好神奇啊!那我以后要在家里养只青蛙,就不用老坐仙鹤才能过狭海了。”

她半转过小脸,瞟向慕千昙,扬着个下巴,还瞥起嘴,仿佛在控告。

狭海将苍青殿包在最中心,和真正的大海相比小太多太多了,但靠坐船或游出去也差不多能累个半死,所以目前只能通过白瞳进出。

裳熵这脑残龙闲不住,觉得山上太安静寂寞,总想出去找其他人玩,主要是秦河。但慕千昙不喜走动,所以每回都拒绝,大概是让她心里产生不满了,记挂着呢。

接收到控诉,慕千昙平淡回应:“你好脏。”

昨晚上,她在牢里泥地里水坑里滚了不少圈,那件乞丐衣越发贴合乞丐身份,甚至有不少地方已经板结。头发也乱糟糟糊成一团海草,小脸上盖了层泥,只有那双眼睛还算晶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