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伤口状况都还好,药物省着点用也行,以免用完之后赶路途中恶化,旁边又找不个医馆就难办了。且铃铛给开的药都较为昂贵,她这会也没有钱去其他城镇做补充,这样的话...

边想边收拾包裹,裳熵忽而看见药包下面压着两张银票。她将之拿出来,仔细端详后,又小心放回去,哗啦一声把包裹系紧收好。

就算是村长,也只是靠那片土地挣钱罢了,家底肯定算不得多殷实,可给她这个不是那么熟的女儿朋友却如此大方。裳熵一时心酸,叹了口气。

慕千昙看出她心思,说着:“怎么说你也算是当年救了她孩子和村子的恩人,加上人老实,会这样做不奇怪吧。”

“每一份善意都是珍贵的,”裳熵站起身:“在这种时候更是。”

她看向山下的村落,再放远视线,能猜测到这一大片山区也许都有人零零散散的生活着。而远方更不必提,只要有一双视线存在,就是危险的。

毕竟龙实在是太少见又突出了。

化为龙形赶路可以,但只能缩小到不起眼的地步,可那样就不能带着师尊走,这条只能放弃。

还有一种缩短行程的方法,就是传送阵。她之前从师尊那些仙法书里看过这个法阵,凭着记忆也能够画出来,可沙海那边没有与之相对应的另一道阵法,就很容易导致终点不明确。

如果恰好对面无人,那是幸运。可万一不小心传到了人堆里,会比现在的状态更糟。

因为画完阵使用完阵会消耗大量灵力,到时候一旦落入被仙人围攻的境地,很可能两人都保不住。更别提住满了沙海下方多处洞穴的大量老鼠与蝙蝠,除了之前那两位,都是暗藏的眼线。

难道只剩下依靠白瞳了吗?

可先不说如果是靠白瞳来,行程就得拉到至少两三个月,光是召唤白瞳以及操纵白瞳需要的灵力,都不是现在的师尊能够承担的。

裳熵先升了团火,把白饼热一热递给师尊,而后盯着火光发呆。

思索时,她随手捡起一片落叶含在口中,慢慢咬碎,重复这个动作。如此吃了几片后,她想到了方法。

“我去下山问问。”

忙了一天,夜色染黑了天幕,视野灰暗。裳熵捡了几根柴丢进火堆,让火势更大些:“师尊在这等我。”

她随手放出几条金色小龙,避免猛兽靠近,把脸蒙上下半,兀自下山去了。

慕千昙拿着温热的白饼,咬了一口,能充当赶路粮的食物都又干又瓷实,吃起来像是糊了把粉噎嗓子。她刚想找找水在哪,就见那几条灵力化作的金色小龙凑到她左手边,缠在葫芦上晃脑袋。

原来水壶也被放在这里了,她拿起葫芦,小龙们散去,在她面前翻滚。还是刚开始那个样子,大眼睛占了半个脑袋,身子小小长长一条,四只爪子胡乱扑腾,简直是复刻版。

不过稍微用手扫过去,都直接穿体而过,再如何传神,也只是刻意塑造的虚影。

依然没胃口,刚刚那一下已经是极限了,但若是就吃那么点,搞不好裳熵回来还得啰嗦。

慕千昙把饼子掰两半,将自己咬过的那一半扔进草丛,而后把剩下的那半又费劲放回去。

坐回原位,后仰靠着树干,她仰头望向星空。

困意已然袭来,但她不想睡。

不知道噩梦有没有结束,一阖眼就要被迫拉回到过去,那种感觉她也受够了。

既然都是假的,何必还沉溺其中呢?

一道黑影自下方闪上来,除去遮掩,露出那张皙白面容:“师尊,三日脚程外,有一座灯城。听闻那座城五日后就要开放传送阵,我们可以弄出点乱子,趁机使用那道阵法。”

规模比较大且会有仙人来往频繁的地方,城主会下令建设一道方便的传送阵法,以促进各个城镇与宗门之间的交流。

裳熵打听到的灯城是第一次开启,相当于某个新建筑落成,肯定没有通往书海阁的通路。但按照书海阁那到处抄书到处设阵的性子,只要从灯城随便去某个更大的城,就不愁终点了。

慕千昙听罢,问道:“你怎么知道城镇里常设有传送阵的?”

搁在以前,裳熵每到一座新城都是肆意玩乐,从不会了解这座城有什么。若只是知道宗门有阵,很正常,毕竟在天虞门生活了两年。

可她从小在乡村长大,与自己一同走主线时也从没走过城镇的阵法,这种没有经历过的细节是从何而知呢?

从离开到归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样貌突然成熟就已经很奇怪了,性格和阅历似乎也有所不同,这是李碧鸢都无法解释的。

裳熵显然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但并不打算作答,只是弯腰拨开草丛,把半块饼子捡起来,拍掉了上面沾的尘灰,塞入自己嘴里。而后把另半块又拿出来放火上烤到微焦,重递过去:“比刚刚更软,好下咽一点。”

慕千昙转头看了看那几只装瞎的金色小龙,还是接过了饼。

“我们不能在这停留,所以等师尊吃完就出发。”裳熵踩熄火堆:“师尊待会就在我背后歇息吧。”

慕千昙道:“三日脚程,需要着急那一时半会吗?”

裳熵道:“这个三日指的是我一刻不停跑三日。”

慕千昙正要说什么,又听她道:“师尊不必担心,我的灵力储备还算丰厚。”

裳熵整理袖口,动作起来更方便些:“你不用再为逃跑的事伤神了,这些都交给我吧。”

“....”

自醒来就不怎么能提得起精神,好似都没有情绪可产生了,但听到这种话,慕千昙还是不自在。

她是在逃啊,也不知道什么开始的,一直在逃亡了,且每一次都宣告失败。尽管她心里清楚裳熵肯定没那个意思,但那句话就像是在说,你做不到的事情让我来做就好了。

在这人面前,她总是提防那个女主身份,可又因为无时无刻近乎贴身的相处,便不自觉露出外人面前鲜少露出的样子,可控的不可控的情绪被窥探了太多。夜深人静时回想起来,都会觉得诡异,她竟然在裳熵眼里是那个怪样子。

这些倒也罢了,都是过去式,可没想到故事没能结束在该结束的时候,而是被裳熵以这种方式强行续命了。袒露伤口还是怎样,她并非有意,也不想因此获得任何怜悯,弄得自己有多惨似的,这只会让她更倒霉。

“你何必呢?”她把那半块饼子又扔回去:“你明知道我是累赘吧,也知道我们之间算是有仇的,你为何要这样做?”

裳熵把饼收起:“那就等你饿了再吃。”

总得不到正面回答,慕千昙竟多少理解了她之前随口敷衍这大傻龙,现在是大聪明龙时她那会的气愤了,可还隐隐有一种她自己都没能发现的潜藏情绪。那就是:我能这么敷衍你,但你怎么能这样敷衍我?

“你想让我感激你吗?”扶着树干,慕千昙颤巍巍站起,嗓音却是一句比一句锐利:“连那种杀身之仇你都可以原谅,你对我真是一往情深,既往不咎,我肯定会特别感动吧,你抱的是这种心思吗?还是你真是就一点骨气都没有,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