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离开自己这人不知道就死在哪里了,慕千昙还是将她带上,预想过的最糟状况也就是再被偷钱,可她显然低估了疯子的伤害性。更没想到,这一时的恻隐之心,会给自己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小妹走后,虽然说明面上要求和曾经的家庭断联,但在她锲而不舍的撒娇要求下,被网开一面,可以给慕千昙发短信。

不过比起冷冰冰的网络交流,她更喜欢手写信。生活中有数不清的新鲜事要分享,在学校交的新朋友,学会了某种新乐器,新的家人给买了新的衣服,她居然有了自己的卧室等。

新奇体验变成歪歪扭扭的儿童呈现在信纸上,每次呼啦啦写完就用好看的信封装起来,贴上贴纸,托人寄给慕千昙,偶尔还会拿攒来的零花钱给她买水果或其他零食。

对于这些东西,慕千昙全部收下,但从没有回应过,不管是短信,还是信件。

也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理,她觉得看信很满足,却提不起什么回复的劲,比起对面人所分享的生活,好像她单调的日常也给不出同样的情绪。好在小妹的热情永远不会消退,每周一封从不断绝。

慕千昙把那些不同装饰的信都收了起来,有空就随便看看,某天大扫除重新翻出来时,她一路翻到第一张,看到最后,目光久久停留在某一句话上。

那句话是说,小妹有了新的姓氏和名字,叫做穆花明。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浅显来看,取自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的大众诗句,表示未来豁然开朗。不过其实更多的意义,应当是觉得小妹像路边小花一样纤弱又坚韧,而头顶从此都是明朗宽阔的天。这是最简单的期望与祝愿。

妹妹很幸运,既不用为生活所愁,也不承载着超出能力的期待,还能过得幸福,挺好。

只是慕千昙适应那个新名字适应了好久,怎么看怎么觉得陌生,后来在心里还是叫她臭屁妹,舒服多了。

确定妹妹没糟欺负后,她心里好似也卸下一块大石头。

她这才发现,不止拯救自己,原来拯救她人也是快乐的。

而现在,她得过自己的日子了。

就算早就告诫自己要适可而止,但慕千昙终究还是耐不住骨子里的冲劲,也不甘心平凡着生活。所以她专研翻译那一条路,精进技术,积累经验,不断用成功事例包装自己,弥补起点的平庸,一步步向上爬。

她忍耐,她成长,咬碎寂寞,咀嚼出酸涩的苦水,当做夜里振奋精神的咖啡。

过多把自己投入忙碌工作中,就不可避免的忽略了生活中的其他事,等慕千昙发现包茵陈花钱很不对劲时,那女人已比印象里的上一次见面还要消瘦百倍了。

特地找了一天空,她把人扣下,严厉询问了怎么回事,还强行拉着她要去做检查。

包茵陈坚决抵抗,抱桌子抱床柱,态度激烈,拒绝去医院,但也明确说自己没有复吸,只是最近沉迷麻将馆,钱都赌输了,不怎么吃饭才这样。

怎么还染上了赌....

慕千昙心里极累,她对这满身恶习的家伙耐心几乎要耗尽,可最后还是把人留下,并断了她所有的生活费。勒令她不许闲着,去买菜做饭,只要在家里就得干活,不要像个混混天天消磨时间,还要祸害别人。

经济大权掌握在慕千昙手里,她不敢提异议。

前期还好,包茵陈会老老实实买菜,做饭,还会弄点家务,表面上一切都很平静。

可慕千昙很快发现问题,她瞒报菜的价格,两斤土豆的钱居然买一斤排骨,肉价更是离谱到要上天。这其中私自留下的部分,又不知道用到哪里去了。

于是她想了其他办法,再次收紧条件,要求包茵陈必须去超市里买菜,要拿到具体的小票,才愿意给第二天的钱。

这样做效果显著了许多,可慕千昙没能舒心多久,某天上班时,便在玻璃门外看到了摸到她公司的包茵陈。

由于长久不出远门,只在小区超市和公园活动,所以包茵陈穿的衣服都很休闲且简单,与气氛严肃的公司格格不入。她一出现在门口,引来了众多视线。

人们奇怪她的来意,而更令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是她异常消瘦的体型的脸颊,黄绿的气色,以及干枯毛躁的头发,让人怀疑是不是遭受了虐待。

有人想去问问,被脸色极其怪异的慕千昙拦下。

在公司里,她给同事留下的印象始终是干练,冷漠,说一不二,永不会出纰漏等等,很是正面。加之外形在线,就穿个普通职业装也挺吸引人,所以人气不算低,几乎都知道她的名字。

闲来无事时,同事们根据对她的了解,幻想过她的身世。认为那应该是一个健全且殷实的家庭,能给她最好的教育,支持她追寻梦想,并培养她到如今的地位。

把包茵陈剔除,慕千昙自认为是个无父无母的独居青年,倒是不介意被同事知道这两者之间的落差,可总不能有一个有吸.毒历史还爱上赌的亲娘。这完全是两码事。

方才看到人时,她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整个大脑都清醒了,悬在键盘上的手指麻痹到抽搐。

她的情绪逼近在突破理智的危险线上,把手掌掐出几道印子,才能做到平静走出公司,去看那个人要作什么妖。

包茵陈身体不太正常的颤抖,眼珠乱转,目光闪躲,开口就是要钱。

慕千昙一眼就看出她这是又犯病了,于是一言不发,把钱给她转了过去。

将人送走,她转身回公司,请了半天假赶回家,果不其然看见自己屋里的所有东西都被翻乱了,小妹给她写的信乱七八糟扔在地上,被打翻的水瓶染湿。

好在她吃了被偷钱的教训,家里能摸到的地方,根本不放任何高额价值的东西和现金,所以那家伙既然发疯了得偷,也颗粒无收。

却没想到居然有胆子找到公司来。

心中不断膨胀着冷怒,慕千昙弯腰把信都捡了起来,晒在阳台上晾干。随便收拾下屋子,而后找到房东要求退房,并写了份辞职信,递交给领导。

相处了好几年,她始终心里留有一丝期待,希望那位血缘上最亲之人,能够改掉坏毛病,做个正常人,所以才养着那废物这么久。

可今天这事把她打醒了,她无比深刻认识到,这是一个死不悔改的烂臭无底洞,会趴在她身上不断吸血,甚至毁掉她的人生。绝对不能碰,为求平安,要离得越远越好。

辞职需要几天交接工作,找房子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慕千昙坐在办公室里,公司里温度偏低的中央空调不断打出冷风,就算她肩头还披着小毛毯,都还是控制不住后怕而一阵阵发抖。

不惜成本,用了最快的方式找到新房,她找来搬家公司,在包茵陈和人鬼混完回来之前,把整个家清空运走,没有留下任何消息。

她要和那个人切割。

在她过来之前,那人一直活在烂泥潭里,不也算活着吗?也许这种人就是有自己的存活方式,根本用不着她在那里操心。咸主夫

小妹会理解她的心情,她一开始诉求就是不要报警,包茵陈那条极端的烂命一旦被抓走,绝对会死在监狱里。考虑到这点,慕千昙还是没报警,小妹大概不能接受是这种结局。

反正无论如何,慕千昙不叫人抓她已是仁至义尽,她要保全自己,不会再管那家伙,任由她自生自灭。

这场决绝又干脆的离开,让慕千昙获得了两三年安全又自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