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得到回应,裳熵提高音量喊了几遍,都被曲声覆盖。慕千昙道:“她不会相信的,是不是忘记你们为什么而过来了?”

裳熵道:“来捉妖。”

慕千昙看着她,眉尖微挑。

裳熵也反应过来,她们就是受坊主之命来捉妖的,在妖物眼里,就是和坊主狼狈为奸的仇人。想让妖物相信她们的话,的确不太可能。

“不仅如此,”慕千昙看向台上那冷光阵阵的琵琶:“她已经走火入魔了,听不见别人说话。”

这句其实是瞎说,她可不知道妖物真正走火入魔是什么模样,只是为了接下来好办事,因为她不打算再耐心去等。

不知外头现在是什么情况,鑫乐宴最起码还有一天才能开办。现在与原著剧情不同,也不知那位霍少爷还会不会来。

再等下去不知道琵琶妖会变成什么疯魔样,还是趁现在还有机会杀死,赶紧下手为下。

果然,裳熵问道:“走火入魔?那该怎么办?”

秦河还躺在地上,旁边有那么多人质。短短时间内发生太多事,她没有应对妖物的经验,也担心自己冲动之下会犯错,只能去依赖这位不讨人喜欢的师尊。

“这位琵琶妖本想用大火来了结那对狗男女性命,所以要等鑫乐宴,但现在我们等不及了。”慕千昙站起身,将黄金袋解下来,丢在地上:“她提前妖化,我们也提前把这里点燃吧。”

裳熵捡起黄金,犹豫道:“她还没有复仇,就要把她烧死吗?”

慕千昙冷冷扫她一眼:“不要释放你无用的善心,琵琶妖无辜吗?她难道没害死其他人?”

在器魂阶段,琵琶妖没有能力杀人,只能蛊惑。但每日看着仇人生活滋润,恨意积累,她逐渐拥有了影响他人的能力,并用这力量去控制。直到一年后,才稍微强大起来,直到鑫乐宴当天成妖。

裳熵无话可说,她跟随秦河去见过被残害过的尸体,知道妖物的确不能算完全无辜。

慕千昙拿起弓箭,对准台上:“至于她从前的恩怨,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裳熵低头,唔了声,第一次愁眉苦脸的吃下黄金。虽心中犹豫,但咀嚼之后,还是朝台上喷火。

乐器们仿佛暴怒,震动起来,曲声陡然拔高,凄厉非常,如同化作实质,在舞台边缘竖起一面气墙,把所有火焰向两边拨去,点燃了四周的地板房梁。

慕千昙射出一箭,扎在气墙上。她偏头确认方向,再次拉弓:“继续。”

裳熵紧蹙眉头,一口口吃下袋中所有黄金,不断喷出烈焰,四周已是片火海,连黑水都骤然褪去,藤蔓在火中狂舞拍打,热量使得皮肤都胀痛。

接连不断的冰箭在呼啸乐声中穿透了气墙,下一箭便射中了扑过来的二胡,弦断之声清冽震耳。捆住众人的弦却松了松。

裳熵扔掉空的黄金袋,再次拔出匕首,将所有人放下,并拉到一处,躲开肆虐大火。

木材被灼烧的嘎嘎声不绝于耳,已经开始有燃烧的碎块砸下来,大厅看起来随时会塌。裳熵跪在众人边,听着杂乱乐声,看向滚滚火海前那道冰蓝色背影。

女人毫不犹豫一次次射出利箭,舞台上的乐器接连死去,而她面无表情。火海烧人的热度无法传递到她身上,那只是块冷冰。

裳熵呆呆望着她,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悲伤。她不明白这情绪从何而来,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挪不开目光。

又是一箭放出,这次命中的是古筝。慕千昙两指勾住弓弦,忽然察觉到身体开始出现疲累,动起来有些费劲了。

使用聚力金环次数过来,虚弱的后遗症已经袭来。

她微微昂首,放开箭失。其他乐器已死光,满堂合奏也只剩她的声音,这箭便正正命中了琵琶。

急促乐声如同不甘嚎叫,用妖力构建的虚幻世界逐渐消散。走廊,窗影,藤蔓,黑水以及啄木鸟都消失不见。唯有火海依旧,却已然变成了妖紫色,滚烫烈面。

通向大门的路已经畅通无阻,慕千昙道:“你先把人都带出去。”

裳熵擦擦额上热出的汗水,没有多说废话,背起秦河就往外跑。草鞋被火焰燎断,她便跳起来将之蹬断,继续往前,直到闯出去,清醒空气猛地袭来,浑身一凉。

她放下秦河,发现外面已经聚了几位修者,没有统一服饰,应当是危急时刻随便拉来的散修。

他们正在布阵,想要封印妖物,见有人出来,大吃一惊,可还没说话。就见那姑娘抓着几位值守官兵叫道:“里面有人,快跟我一起去救!”

几位官兵眼看着整栋鑫乐坊都陷入滔天大火,怕是进去就会被烤干,都退缩了。裳熵捋了把卷发,见他们犹豫,不再管他们,又独自闯入火中。

眼见这小姑娘都如此有勇气,几人互相看看,都脱去厚重铠甲,个个钻入水中,把浑身泡湿了,才进入乐坊。

见后面有人追来,裳熵跳起,叫了声这里。火后要走的路和之前不同,她光着脚底板在前方带领,来到舞台大厅。

看见躺在地上的众人,官兵们一手一个,开始往外搬运。

裳熵亦一去一回,脚被烫的通红,边叫着好烫边搬人。房顶被烧到扭曲断裂,如同流星般坠落,轰然作响。

慕千昙再次压制住想要作乱的琵琶妖,调转方向用冰填补裂缝,暂时把房顶稳固住。燃烧的黑烟让她喉咙干痒,她忍住咳嗽,偏头确认着。

来回几次搬运,外面彻底陷入火海,官兵们已经进不来了,而大厅内只剩下两人,一位是珠环,另一位只有几岁,该是哪位仆从的孩子。

还是没忍住咳出来,虚弱让慕千昙脸色发白。她缓了口气,道:“救那个小孩。”

裳熵绕过珠环,弯腰将小孩抱起,正要转身,头顶却传来可怕的吱嘎破裂声。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股推力让她摔倒在地。她下意识将孩子护在怀中,耳边听到呼啸风声,知道头顶塌了,心说糟糕,即刻闭上眼绷紧身体。

背后重击让她五脏愈裂,差点吐血,可却没感受到火焰的热度。

她疑惑睁眼,却看到方才还在火前搭弓射箭的女人正在自己上方,替她承住了熊熊燃烧的断木。

裳熵瞳孔皱缩,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看着那火焰都无法热化的冷面染上艳红鲜血。步摇轻轻晃动,流转着光华。

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拂动女人发丝,显出右边眼尾那粒细小的痣。在这样焦急的瞬间,裳熵却只能看到那里痣,点缀在雪肤上,在火光照耀下几乎熠熠生辉。

而下一刻她反应过来,立刻起身推开那断木,看着伏倒地面的女人,手足无措道:“你怎么样?你...你流血了?”

眼边有刺痛传来,热流滚滚侵袭,该是被碎屑划伤的。慕千昙却无心在意,掌心中攥着被捏碎的小瓶子,多余的蛇毒从指缝间流出,滴在地板上。

眼眶热胀起来,视线已然开始模糊。慕千昙想站起来,可背上的剧痛让她倒抽口凉气,没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