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细细碎碎低声交谈两句,走廊上安静片刻,约莫是都在回忆伏郁珠往日风采了。
这时,一个从未说过话的侍从却忽然道:“其实,那位琴大人,我也不是一面都没见过。”
比慕千昙反应更快的是另几位侍从,皆下巴掉下,抓住她衣领疯狂摇动:“什么?你见过?怎么从没听你说!”
“就是啊,那么大的事都瞒着,还做不做姐妹!”
被抓住摇晃的那个人看着年纪最大,她明显不是修者,所以面容自然老去,看样子得有五六十岁。从脑中摘取某段记忆,却顾忌内容,而不敢明朗说出,只是犹犹豫豫:“都过去有些时候了,我也不太确定,而且那可是琴大人,我哪敢随便讲...”
从方才说起琴巫,她就没有吭声,偶尔还会露出“你们可真敢说啊”的表情,而说刚刚那句话,也只是个开头,被问深处就不敢再继续。
看来是胆子很小,怕惹祸上身。想要撬开这种人的嘴,那就更好办了。
慕千昙本来手已摸到巫女肩头,这会却突然一扔,气愤道:“你要是有所顾忌,不想告诉我们,就别说你见过,那大家也不会好奇。如果说了,却只开个头,就在那扭扭捏捏,吊人胃口,这不是耍人玩吗?”
那几人都被吓着,后退一小步,听清她说的话,怕她一气之下说好搬尸体又反悔了,加上自己也迫切想知道,便多番轰炸拉扯那位年长者。
这人哪里见这阵仗,只好一节节吐露了:“就是,很早之前,得有十几年了吧,那会琴巫第一次来宫里,我正好在旁边服侍,就见着过。”
“那么早?那她长啥样?”
“虽然过去得久了,但长相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她是个好看的小姑娘,还活蹦乱跳的,不管你是大人还是下人,逢人就打招呼。那笑起来,还有小酒窝呢,可讨人喜欢了。”
“你这说的不对吧。”另个人反驳:“我从没瞧着正脸,但也听见识过祭天的朋友说过,说琴大人看着特别高冷,像仙人,什么不染庸俗气,我也学不完全,就是这么个意思。”
年长者道:“呔,你这是不相信?你只是听说,我可是用我这双眼睛自己看见的。那小孩特别开朗,绝不是装出来的。”
“我朋友也是亲眼所见啊,一个人如果只是长大,哪里会变那么多,你见的那个未必就是琴大人。”
“当时大家可都叫那小孩琴大人,连主人也这么叫,她不是谁是?”
“哎你们别吵,这有什么奇怪的,瑞雪节这种场合,她当然要端正些,不然像什么样子啊....”
到这里,所有人都紧闭上嘴。只因慕千昙方才翻动尸体,用力太大,不小心将尸体当成个圆桶,翻滚几圈。那巫女原本背对着,现下却是一副死不瞑目的血脸正对她们,眼睛死死盯着,一片血红,仿佛索魂的鬼。
“哎呀,”慕千昙抱歉道:“对不住,我这就搬回来。”
她刚说出口,其他人都小小尖叫一声,拖把噼里啪啦掉满地。慕千昙走几步,到尸体背后,作势要把她举起。那几人更是魂飞魄散,边胡乱捡东西边往外跑。
“你收拾吧姐姐!辛苦辛苦!就看你了!”
看着她们慌不择路跑远,慕千昙冷笑道:“敢背后说我坏话,现在知道怕了。”
李碧鸢:‘人家明明是当着你面说的,而且是你先开的头。’
慕千昙:“别人会用鱼来举例联想,你不会吗?钓上来的鱼最后成了盘中餐,与钓鱼者无关,仅仅是因为它们愚蠢,会咬钩。而你被骂,也是因为你愚蠢,就算没钩,你也咬得很勤快。”
这不就暗骂她乱咬人吗?李碧鸢不敢顶嘴,只好碎碎念:‘我也没说什么嘛。’
手里还有刚刚抓来的一个拖把,几步之外还有个水桶,都是用来打扫的,慕千昙也不讲究,用拖把沾了水就往石碑上拖:“是吗?那我幻听了,我就说怎么穿书局还有狗叫。”
李碧鸢一气之下,泡面都不吃了:‘你这涉嫌侮辱了,不能这么说话。’
慕千昙道:“怎么,杀狗不犯人法吧,咱们这应该还没有落地动物保护。”
‘你这,你这,’李碧鸢语无伦次,仿佛已经通过显示屏幕看到慕千昙粗厚的血条,而她不断输出只能刮痧,女人纹丝不动。
她胸闷气胀,也只能放弃:‘你不懂,我混网的,所有平台都是,平时我骂得可难听了,只是不想和你吵罢了。’
桶中的水已变成薄粉色,慕千昙马马虎虎拖完石碑,又去拖祭坛:“其实我账户里有三个亿,但我不花,就喜欢做穷人的窝囊感,你信不信。”
那边不吭声了。
巫女那一撞用了全力,额头骨头都塌陷下去,伤口更是狰狞,这血就喷得到处都是,就算慕千昙活干得不认真,也忙活好一会,才让这附近干净些许。
她把拖把与水桶都放旁边,目光转向那具尸体。
那帮人好像没说要怎么处理。
不过,最简单的方法就摆在眼前。
她走到尸体前,用脚踢了两下。
李碧鸢又憋不住了:‘嘶...你干嘛,侮辱尸体,小心冤魂索命。’
“这么吓人,”慕千昙点头:“踢一脚,骂两句,就能算是侮辱了,你们平时过得真幸福啊。”
‘瞧瞧你说得什么话。’
慕千昙又踢两脚,尸体晃了两下,没动。一个和她身量相近的成年人躺在面前,不太容易挪动。她轻声叹息,催动手腕上的聚力金环,把尸体连拉带拽到走廊边缘,推入岩浆海。
那尸体毫无反抗,像死去的冷铁般沉下去。站在岸上的人,眸中流动过岩浆炽热的火:“她要是真有本事,就去向害死她的人索命,我可以在后面排队。如果到我的时候她还有力气,我就和她聊聊吧。”
那铁坠入明黄,发出刺眼的光,瞬息之间,肉骨腐融,消失不见。
祭天会失败时,也有个人当场疯狂,跳入岩浆海。
他的下场,也是这般。
看来活人还是死人,掉下去都一个样。
李碧鸢意志不坚,还是拿回了泡面,吸溜两口:‘啊?聊什么?’
“就聊聊...”慕千昙说了句没头没尾的:“化成灰是什么感觉吧。”
不理会她追问,慕千昙转身走到石碑前,上上下下目光巡回。
这东西表面被她擦拭过,还散发着湿漉漉的气息,但很快就会被烤干,连点痕迹都不会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