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被激起了最暴躁的那股火气,可来得快去得也快。江缘祁不是喜爱动手的人,很快平息怒火,抽回手,甩了甩,只是笑意无论如何都挂不出来了:“我们之间作对,对瑶娥上仙而言有什么好处?您何苦一直激怒我。”

慕千昙也站起身,弹了弹袖子:“我今日来找你交易,你该不会以为就掌握了我什么秘密吧。活骨肉这种东西,我要来可不是为我自己着想的,没有也多的是选择,你不必想借此机会拉拢我。去你家治疗?先不提我需不需要,你以为我真的会觉得你提出这个建议是出于好心?”

她伸手拨开裳熵,抓住江缘祁的衣领,把人扯到半个身子跨越桌面,才道:“你是个什么货色,会打什么算盘,我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别在这给我装。你爹是一个运气好的猪脑子,你也不过是个运气更好的蠢少爷而已,我跟你....”

顿了顿,余光有意无意瞥向身旁少女,接着道:“跟你们,这些“天之骄子”,永远都不会是一个阵营。”

说完,没等人有什么反应,慕千昙松开他,大步向门外走去。裳熵叫了声师尊,最后看那发呆的人一眼,也急急忙忙跟上了。

倒霉到家了,真晦气。

她心中不比阴铅这浑浊的水流干净。郁气实在难平,她反手唤出了白瞳,坐上去不管方向不管目标,生生飞了一天一夜,才终于在冷风中渐渐平静。

思绪稳下来,身体被忽略的种种负面反应也冒出头。

她有两天没好好吃饭了,此刻不禁又饿又饿,还有点累。正巧看见不远处灯火通明,有个小城,便纵鹤向那边飞去。

落地之后,她收起白瞳。耳边听见叫喊声,起哄声,还有各类敲敲打打,吆喝,唱戏,哄闹人气从街头涌入。

这是她随便逛到的一座城,也不知在哪里,明明不是什么节日,还能这般热闹,真够让人倒胃口的。

每次都是这样。

每次在她郁闷的时候,这世上人都疯了一样的开心。

她几乎想要换个城镇了,可那样太劳心力,没必要这么折磨自己。

默立片刻,慕千昙还是往街上走。

这里的确有许多人,一张张单纯快乐的面容着实刺眼,可她烦躁过了头,竟也提不起讽刺兴趣了,只是往前走,一步一步。

就算面目有所改变,可那一身生人勿近的冷淡气质可是遮不住的。街上基本都是平头百姓,深知仙人可是挥挥手就会让他们凡人毙命,这种避害本能迫使他们一看见女人走过来,便会压低声音,悄悄交谈两句,而后绕开。除了些实在心大的,基本都是如此。

慕千昙没有察觉,又或者是不想在乎。本来应该很饿,但就算闻到饭香,也没什么胃口去吃,便路过了一家家店,最终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了。

为什么她运气总是那么差呢?

这句话简直就像是魔咒,活活纠缠了她不长的这一生。

就连穿越了这么玄幻且不现实的事都发生了,让她转运一下老天是会死吗?

还是拿她来看笑话。

真该死,全都该死。

“我们可以吃那家鹅肉吗?感觉好香。”裳熵跳到她面前,试探性道:“还有那边那个,好像是猪杂,也不错啊!”

这一路上,她敏锐感受到女人气压极低,所以只是坐在旁边,不敢多说什么。可到了这里,她实在有些看不下去,生怕这个女人憋坏了,冒着被打风险也要搭几句话。

还以为会被暴揍,没想到女人出奇沉静,只是看了看:“不好吃吧。”

裳熵一怔,接着喜道:“那要吃烙饼吗?”

“不太想。”

“那吃烤羊肉!”

“没想法。”

“烤鸡皮猪肉脯煎鹿肉细面条大白馒头。”

“没胃口。”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裳熵提出的每一个提议都被否决,眼看就要走到街尽头了,她赶忙回眸去看女人神色,这才捕捉到一丝极淡的疲惫,发觉她在看之后,便转瞬即逝。

她师尊身体虽然不好,也不至于走这点路就累了。她细细去想,那种疲惫更像是一种空白,是心情下沉的另一种体现,到了某个顶点,以至于连向来锐利的人也会面露倦色。

虽然只有一瞬间。

裳熵也有点无措,捏捏手指。她宁愿被师尊打上几顿,也不想看到露出这种表情的她。抓耳挠腮想了半天,看到街边有一家卖甜点的,便道:“那咱们吃点甜的,甜食可以让人变得心情好!”

分明是为了吃点东西才来这个城镇的,慕千昙却提不起一丝兴味,瞥向少女:“你有钱吗,要吃这个要吃那个。”

裳熵掏兜,一个子也没有。不过这并未影响她的热情,只见少女卷起袖子,又扎进人群,两手后背,这也看看那也瞧瞧,活像是出来外地找活干的小伙计。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她找到了,只是有点强行。

那路边一个表演摊子,摊主正演着喷火,她二话不说跳入场中,先说了段独白,叫人以为她和摊主是一家的,而后便自然拿过火把和葫芦,仰头就灌了一大口,含了液体后朝那火喷去。

她不怕被烧,这口喝得多,力气大,喷出的火便格外高,又亮又灼人,很有观赏性,围观者纷纷较好。她又表演了几次,身法辗转腾挪,花样繁多,吸人视线。

此般灵动俏皮,嘴巴甜,会说话讨巧,喊姐喊哥,不多时,那铜钱就像是下了铜色的雪,噼噼啪啪落了满地。

摊主未想到有此异变,刚想发火,就被钱砸懵了,反应过来想要找人算账,偏偏那少女表演完,捞了把钱,像只小老鼠转眼又溜了。

若是单纯抢东西,他定然要不乐意了。可这几乎满地的铜钱,绝不是看腻他表演的观众会砸出来的。这么一想,全然不吃亏,便也喜滋滋捡钱,不管那小老鼠是何方来头了。

裳熵用衣摆兜着一堆钱,叮叮当当跑过来,边走边漏:“我来啦,请你吃好吃的。”

慕千昙眼看着她走近,后退一小步:“丢不丢人。”

裳熵挺起胸膛:“我又不是偷又不是抢,哪里丢人了。”

她衣服破了个洞,钱都从那洞里滚出来,慕千昙用脚尖去碾,踩进软泥:“不经过同意拿别人东西,还不是抢吗。”

“我付钱了啊,”裳熵眼珠转了转:“后付的,地上都是。”

“哎,反正,那个老板也不亏呀,”她终于发现铜钱都快漏完了,赶忙低头去捡,被某个女人坏心眼碾进泥里的也都扣出来。她边捡边抬头:“你看啊,我很能赚钱的,不止会抓老鼠。所以不管事情坏成什么样,猫官都不会饿着你的,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