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昙把钱抛起,又接住,碎银间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又是问秦河借的?”

裳熵辩驳:“就一点点。”想起什么,脸上绽开笑容:“谢谢师尊帮我还钱。”

“我只是找个理由给秦河零花钱罢了,你别自作多情。”把碎银丢回台上, 咯哒响动,慕千昙冷声道:“你要看什么随便你, 下次再敢拿到我面前污染我的眼睛,全给你烧了。 ”

老奶奶只从窗口露出双手,黑暗里却仿佛有视线望出来, 打量着两人,见势不对, 问道:“小姑娘,这书你还要不要?这可是画功最优秀的师....”

“啊啊啊你别说别说!”裳熵大叫着制止, 看老奶奶,又看慕千昙,目光高速在两者间移动,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连脖颈都没拉下。

成功阻止老奶奶说出惊天秘密,而女人看表情也没怀疑,她如释重负,下巴垫上书本,收拢双臂把书搂紧了些:“我不会在你面前看的。”

拿锐利目光上下刮了她一遍,慕千昙不发一语,转身离开。

“师尊!等等我!”裳熵赶紧捡钱付了账,抱起书跟上女人:“你为什么不给我钱花,只给秦河呀。”

慕千昙道:“你哪点能和人家比。”

裳熵加紧两步,弯腰去看她脸色:“我很好啊,而且我是你亲徒弟。”

慕千昙道:“我没有你这种满脑子颜色的亲徒弟。”

“颜色?什么颜色?”女人腿长,走得又快,裳熵也只能快步跟着:“我不懂,但是无论是什么意思,都没有喔,你误会我,我明明满脑子....”

越说声音越小,到这就停了。少女放缓了速度,坠在女人后方,保持一段距离,瞧着她的影子,断断续续道:“我...有小秘密了。”

瞎子都看得出来了,慕千昙翻了个白眼:“哦。”

裳熵兀自强调:“我和你不是姐妹,不用告诉你!”

“我问你了吗?”

这大傻龙还想着昨晚上义结金兰分享秘密那事儿呢,她一向是个管不住嘴的,要是像往常那般痛痛快快说出来,慕千昙必定没兴趣听。但她想要把秘密保存,还一副扭捏样,那自己就非得知道不可了。

不过,此刻机会不对,这事先压着。

眼看前方就要出了小巷,身后少女沉默半天后又道:“师尊,我们是什么关系啊。”

慕千昙道:“反正不是姐妹。”

“哎呀!”

出了小巷,来来往往人群中,穿着亮蓝色马面裙的少女正站在街道边,脑后扎着高马尾,上身一件鹤纹白衫 ,清清爽爽。往那一站,如一棵挺拔的小白杨。

慕千昙一眼就瞧见了她,暗自发觉这个年纪的孩子长得真快,去年好像还没那么高吧,看着又乖又清秀。都是差不多大的人,怎么这孩子就健康茁壮成长了,都不会盯着黄书看呢?

见女人从巷子里走出来,秦河轻轻见礼。伏璃百无聊赖等在旁边,手肘搭在她肩上,吃着一块方形糕点,瞥见巷口,吞下糕点道:“都说了瑶娥上仙肯定就随便看看,等下就出来,你还非得在这等着,有这时间咱们都逛完三家店了。”

秦河往左挪了一步,躲开伏璃的手臂,不让她搭着肩膀了。

慕千昙没理会她们,越过巷子继续往前走,瞧瞧有没有值得观察一下的,毕竟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来这边,多看点也不吃亏。

走着走着,没什么感兴趣的,她思绪飘飞了,数家招牌上的文字都渐渐扭曲成那惊鸿一瞥时看到的画面,两个长发美人交缠拥吻的春宫图。

虽然很不想让这玩意玷污大脑,但也是邪门了,越想遗忘越是无法忘记,反而越来越清晰。

琢磨半晌后,慕千昙还是问着:“李闭眼,你刚刚有注意到裳熵看的那些书吗?”

其实她只看到了一眼,几乎是目光碰着那瞬间就迅速挪开了。但由于一大清早裳熵消失不见,李碧鸢也在好奇她去了哪里,看到巷子里有她身影时便聚了精神,所以并未错过那个画面。

本来是没有想多,不过结合一下最近裳熵的举动,以及曾经莫名其妙提前开了心窍这事,一个极其可怕的想法出现在李碧鸢脑海内:‘额,这个,我看到了啊。’

回答完之后已想起了更多细节,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让她愈发觉得那个猜测有道理!偶尔会吃点其他口味粮食的杂食党李碧鸢窥见天机,但却是在不合适的人与地方,世界再次天崩地裂。

慕千昙道:“你觉得那个图奇怪吗?”

李碧鸢满头冷汗:‘奇怪?有啥奇怪的?昙姐你在说啥呀?’

‘你慌什么?’慕千昙蹙眉:‘不奇怪吗?总感觉是两个长发的...’

‘长发不是很正常嘛!这里是古代啊昙姐,男的那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来着,也不剪头的。’李碧鸢慌里慌张找补着,唯恐这女人也察觉到裳熵的心意。否则按她的性子,得知自己被亲徒弟肖想,那女主真是没法活着长大了!

在这活了一年多,慕千昙不至于连这点事都不知道,但这没法解释那种怪异感。

男子的确也可以留长发,但在其他特质上还是会和女人有明显区分,例如身体会画的粗犷点,甚至会故意画丑。她那天头回知道裳熵在看春宫,被这大傻龙拿露骨封面怼脸,看到的就是这种。

可方才瞧见的,那个背影未免太过女性化了点。

李碧鸢道:‘有的本就是喜欢这一口嘛,漂亮帅气的男人之类的,甚至还有女装的,就很...’

慕千昙嫌恶道:‘行了,闭嘴。’

怎么一个两个都对这些玩意那么熟悉?

李碧鸢干咳两声,又道:‘不举远的例子,光举近的,你想想男主那个长相也没有多男吧,误认成女的也正常。’

想到江缘祈那张脸,慕千昙倒是赞同了。

前方绕过几栋建筑,骤然敞亮许多,一片花园在道路交接处,大片颜色艳丽的花束拥簇着挤出一副油画般的浓墨重彩,中间的长亭子里摆着许多茶台桌,不少人围着茶台边喝茶边高谈论阔。

空气中漂浮着寒冷的花香与茶气,慕千昙看见角落有张桌子是空的,走过去提裙坐下。

桌上茶具都冻的冷冰冰,她看了眼随之走来的三人,打算就用这东西问问那个秘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又是短小的一天,但是今天吃了浙菜,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