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方才说的那些,对她而言可能就相当于谎言吧。

“你师尊应当和你说过吧,我失忆过,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可能是我记错了...”慕千昙说到这里顿住,半天没后续。

原本是看不下去这小姑娘伤心,才想要说点什么,但显然安慰这件事不适合她。

况且,何必与这小孩多说呢?原著里秦河可是弄死瑶娥上仙的另一大主力,若是她人生中难得一次的好心帮忙最后换来不好的结果,那就太悲催了。

还是别管了。

慕千昙想拔腿就走,刚抬脚就卡住了,没能走开。

风雪簌簌而下,压在檐上,藏在山间,无处不在。

少顷,她轻蹙眉头,再次叹了口气。

摘下身后那把锈铁长剑,端在手中,慕千昙打量着上方的锈迹:“虽然我不记得,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害死你姐姐的人不是我。”

如果猜测没错,宁愿放弃成神机会也要复活秦霜,只是提到那个名字就会心痛到绝望的瑶娥上仙,不可能是传闻中那个以秦霜之命以保自身完全的忘恩负义者,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所以她敢说这种确定的话。

那把剑极轻地战栗着,似能感受到剑中那片残魂的挣扎与哀嚎。慕千昙握紧剑柄,抬眸道:“你拿着这个吧,或许未来有一天,某个人想开了,愿意开口,一切就会水落石出。”

“在这之前...”慕千昙轻声道:“不要再去憎恨谁来消磨自己了,努力修行吧,确保你在未来该拔剑的时候,已经修出了能拔剑的实力,否则后悔将无穷无尽。”

把原主的残魂交出去无疑是一项风险举动,但慕千昙一方面觉得瑶娥上仙大概没那么快过去心中那个坎,另一方面是离开光明宫后,她就会去寻找灵药治疗心脏,而后远走高飞。

等秦河发现瑶娥壳子里其实是另一个人后,她早就不知道去哪里自在了。

眼前这把剑平平无奇,还覆盖着一层厚重密实的铁锈,就算拿来拿当拄棍都会太脆,为何女人会把它放在身边,此刻又送给了自己呢?

那段话还在胸中回荡,秦河把脸擦干净,看了看剑,又抬头看了看女人,虽心有疑惑,但还是恭恭敬敬双手把剑接住,哭哑的嗓音还沙沙的:“多谢上仙。”

既是长辈赠与的东西,就算不懂用途也会好好收下,秦河把剑挂在另一边腰间,这下她手里共有三把剑了,这又好笑又心酸的场景让她再次鼻头一酸,但没有眼泪流出。

她已经意识到方才的行为有些不妥,忍住泪意,躬身道:“抱歉,上仙,我失态了。”

“没事。”慕千昙感觉自己能做的都做了,迟来的尴尬席卷上来,她挥挥手:“行了,回去吧,吃你们的饭去。”

瞥见秦河肩膀在微微颤抖,还以为她是冷,慕千昙把就要离开的人叫住,脱下大氅披在少女肩头,拍拍她脊背:“回去...”

刚吐出两个字又刹闸,她余光瞥见储物袋,倏而想起一件被遗忘到角落里的事。她欠这孩子亲师尊的钱还没还!

一把扯开储物袋,果然在钱堆里看见那枚小小的碎花钱袋。

慕千昙怔住了,她发誓自己绝没有贪图这一点小钱和坑抢江舟摇的意思,纯粹是挣太多钱开心到忘记了。可这话怎么好跟人解释?别人会信吗?

一想到下午江舟摇等着她还钱,到最后关头却亲眼看着她把钱袋全装进口袋的画面,就觉得要尴尬到原地升天了。那时江舟摇心里想着的恐怕是瑶娥不可原谅的罪状再加一条,抢劫且欠钱不还吧。

“....”但凡是抢了裳熵的钱,她都不会那么羞耻。

不过,也亏得江舟摇能沉住气。

把小碎花钱袋拿出,慕千昙尽量保持面上平静:“这个钱帮我转交给你师尊,还有...”

目光从少女肩头错开,遥遥看见蹲在火炉边担忧望向这边的裳熵,她拨了几下袋中钱财:“我那个蠢徒弟欠了你多少钱?算一下吧。”

秦河接过钱袋,听见此问,许是想起了裳熵借钱都买了些啥,先是不自在的脸红,接着摇头道:“不用了,我没打算让她还...”一句话没说完,手里被塞了几锭银子。

慕千昙收起储物袋:“多的你留着自己花吧。”

垂眸看了那些钱好一会,秦河把它们连带着碎花小钱袋都收好,毕恭毕敬鞠躬道:“多谢上仙。”

“去吃饭吧。”

维持着弯腰姿势好一会,秦河才站直,转身走出两步,又折返回来,脱下大氅递还:“这个还是给您吧。”

慕千昙又说了个不太好笑的玩笑话:“嫌弃我啊。”

“没,”秦河迅速否认,低下头颤抖着睫毛,片刻后才抬眸道:“您身体不好,比我更需要这个。”

慕千昙不由得略微郁闷,怎么她体质不好的事其他人都知道了?

两人一道回去时,裳熵见她们都全乎,双手举高笑道:“太好啦,你们没吵架!”

秦河盘腿坐稳:“瑶娥上仙很关照我,从前是我不懂事。”

这小孩倒是和她师尊一般知礼得体,慕千昙做了想做的事,也很顺利,可莫名觉得有些疲累,自己也找不出原因,便不想再等待,准备顶着大雪回去休息了。

要动身前,她想了想今日还有没有未完成的事,以免到时候补救起来麻烦,这一想还真想起了两件。一个是她还没买下那件材料给蠢龙做金戒锁龙环,另一个就是红绸还没有向她告密。

额头微微作痛,慕千昙回身要和伏璃说话,忽听见阶下传来一阵慌里慌张的脚步声,接着就见雪中闯来一人,万分狼狈,满脸泪水,身上落满了雪,正是南雅音。

“璃,主人,主人,”南雅音刚爬上最后一层台阶,就仿佛用尽所有力气般噗通跪地,她虚虚扯住伏璃的衣摆,脸色苍白至极,声音抖碎一地:“刚刚有人来跟我说,说我娘亲又犯病了,昏迷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求您去看看她,主人,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求您再治治她,我求你了...”

到最后已是承受不住的哭腔,那副好嗓子无论发出什么样的声音都如此动听。伏璃愣了会才反应过来,像是极喜欢她这副求人神态,不紧不慢道:“再说一遍。”

南雅音还跪着,弯下身子揪住她衣摆,额头碰着冰冷的地板,似乎知道她想听什么般重复着:“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伏璃心情大好,抽出衣摆将人推开,居高临下道:“看你这么诚恳,我就勉为其难再去看看吧,虽然我找来的人都是顶尖的,但是能不能治好我可不能保证,回头别跟我闹。”

南雅音直起身子,由于喉咙干哑,说得极为费劲:“好,好,没关系,只要您愿意看,就好。”

大概是刚刚那下摔得狠了,她撑着地板好几次都没能爬起来,伏璃看着她挣扎,没有出手帮助。秦河与裳熵都看不下去,皆起身一人一边扶起人。南雅音口中零碎道着谢,已是六神无主。

看来她娘亲的病情很严重,伏璃也不想这个能把人捆住的筹码就那么死掉,便要出发。慕千昙见状,开口叫住了她,把自己要买的东西告知。

伏璃听罢,随意道:“上仙想要拿去便是,你可是我姐妹的师尊,不用付钱了。”

这恐怕是剧情变动带来的唯一好处,慕千昙接着道:“我想用那个打造点东西,如今外头的工匠技术不行,还爱克扣材料,你们家专营这个,应当比较懂这些,有没有能够推荐的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