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鹅昙用嘴扯出丘水袖间的护身符,甩到地上,连踩几下,挥舞双手。大家看懂了她的意思,都摸出护身符,将缝线扯碎,倒出里面的东西。居然不是符咒或香包,而是密密麻麻的小眼睛和耳朵!

这下,更是佐证了潇仙为邪!

大部分人尚且在无法接受的痛苦中,有反应快些的,赶回家中拿了绳梯,铲子斧头过来:“那还有几十个人被埋着吗?咱去给孩子们挖出来。”

他们一呼百应,纷纷拿上家伙什,准备去地狱里挖人。慕千昙心道:太好了,可以顺便回去拿法器,肯定能涌上。

裳熵打出的洞穴还在,六尺宽度,与天宫那个差不多。洞边堆着不少小石子,站旁边能隐隐约约瞧见下方暗红色深坑。一位男子拿着绳梯蹲在洞边,其他人在旁边严阵以待。

企鹅昙正要指挥他们要有序下洞,余光中出现一双脚。

心头一跳,企鹅昙僵硬转头,就看见浑身浴血,面容如恶鬼的潇仙,正站在她面前。

老天爷勒见鬼了,这是怎么回事?

不久之前,山崖上的斗争终于快要分出胜负,潇仙那把刀被打碎掉落,胳膊也断了一只,满身是血,颇为狼狈,扶着树干才站稳。她呼吸间皆喷出血气,低低笑到肩膀都耸动:“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都打不死。”

站在树下的少女身上多处刀伤,手背也血肉模糊,两只袖口都被震碎。虽是鼻青脸肿,眼睛依然发亮,嘴里都是血,导致说话口齿不清:“再来!”

潇仙抬手扔出半块飞刀,风声紧扯。裳熵盯住那点亮光,想挥棒阻挡,却发现飞刀不是冲她来的。刚起疑惑,想到身后有谁,她惊出冷汗,反手一抡,棍首正砸中刀柄,飞刀偏离方向,转着圈深深插入丁香脚边的土地。

裳熵收棍回手,怒道:“你干嘛!她不是你朋友吗?”

那把刀飞向的,正是始终站在后面的丁香。她捂着断裂的右肩,垂眸望着脚边那把刀,沉默不语。

潇仙仿佛看到什么有趣的事,笑了笑:“敌人你也要救?”

难以容忍这种对亲友出手的行为,裳熵震声道:“她刚刚还帮你挡了一下,你对她动手干什么?”

潇仙不屑:“那是她自愿的。”

裳熵道:“你真是太坏了!找打!”她从地上跳起,一竖棍打上去,树干齐根破碎断裂。潇仙后跳至其他树上,道:“别说的你有多高尚似的。插手别人的事就算了,连所谓朋友也要管,天下那么大,你管的过来吗?”

裳熵道:“天下很大又如何,连眼前的不平都视而不见,还谈什么天下!”

又一棍扫出,潇仙躲开来,嗓音扭曲又阴冷:“那么爱管闲事,那就让你管个够。”

她忽而转身跑远,在林间穿梭着,很快消失。裳熵担心她伤害无辜,赶忙跟上。丁香望着潇仙没入林中的背影,强撑着爬起,踉踉跄跄随在后头。

潇仙并未去很远的地方,她目标明确,是一处可以俯瞰至整个壶城的崖边。找到落脚点后,她一掌轰向旁边的山崖,巨响之后,烟尘之中,大块岩石噼里啪啦坠落,又被她用灵力托起,如陨石般砸向壶城!

裳熵紧跟过来,见此情景,大惊道:“你!你忘记你当初修行是为了什么吗?”

潇仙回眸,笑道:“是为了我自己啊。”

长棍从中断裂,裳熵大力扔出两截,都被潇仙轻易闪开。大石压向城镇,带来沉甸甸的死亡气息,城中人皆目瞪口呆,僵在原地,惊讶望着那天灾般的末日场景,也看到了造成这一幕的始作俑者,站在崖上的潇仙!

他们太过震惊,甚至忘记逃跑,而等他们反应过来要跑时,又不需要了。不是因为巨石已至,而是石块们被一层浅金色屏障托起,在空中凝固不动了。

裳熵几乎释放出所有灵力,做出一枚大型盾牌,罩在壶城上空,将它们拦住。此举异常吃力,她咬紧牙关,脚缓缓陷入泥土,双手也颤抖起来,却憋着一口气不散,想要将石块全部移走,到无人的地方再释放。

潇仙微微歪头,并没有趁机袭击那人,因她察觉到大面积的护身符被销毁,而她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百姓憎恶的面容。

她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也知道就算杀了这几位闯入者,也不可能让现如今被打碎的壶城,弥合成之前那样。她心中猝尔涌起极为酸腐的恨意。

既然如此,都去死吧。

去往地狱的阵法已毁,她想到裳熵从下面逃出来时打出的大洞,便赶了过去,谁曾想,居然正面碰上了那位中她招数的上仙。咸驻府

企鹅昙身上根根灰毛倒竖,张口就是一发灵力波,这是下意识保命打出来的,蓝色炫光快把她的眼睛闪瞎了,自己也飞出一道抛物线,啪叽一声摔在地上。

刚着地,慕千昙立即翻身逃跑。方才那下太狠,内脏怕是都要被震碎了,她感到自己肚子里咕咚咕咚响动,疼的她抬不起脚,快要受不了停下时,身体被从后方抱起,是丘水他们赶过来了,都抓紧逃命。

慕千昙窝在丘水怀里半死不活,强撑着越过她肩头看了眼后头。潇仙飘在洞口边,双手合十,正念叨着什么,而地下似传来了兽类咆哮。

这厮把下面阵法又催动了,是要把那些尸体全变成邪物,拉所有人一起死吗?

像是她能干出来的。

潇仙催完阵法,已不剩多少力气了,可她并不在意。仰天狂笑须臾,冲这边打出最后一波灵力。察觉到身后劲风袭来,丘水极为害怕,却并未躲闪,而是抱紧了怀中企鹅,试图用身体保护这个告诉她妹妹下落的生物。

慕千昙睁大眼,这女人有病,凡人之躯,她会被炸碎到渣都不剩!

一击未到,被迟来一步的裳熵拦下,可惜她为了挪开巨石,也没剩下多少力量了。这下纯靠肉.体来扛,她被砸飞,血液飞溅,撞翻了一行人。冲击过大使得她额间那只眼从眼眶脱出,咕噜噜滚入杂草堆。而她昏迷在地,不省人事。

几人哎呦呦爬起,发现昏迷过去的裳熵,都被这满身伤口与血污的少女惊吓到,连爬几步。只有丘水认出这是谁,去试探她呼吸,虽然微弱,但依然还有,心中一喜。她放下小企鹅,摸出纱布和伤药,都是为了救灾时准备的,现在能用到,正正好好。

这女孩伤成这样,恐怕挪不得位置了,只能就地治疗。而能被丘水保护着,一定是重要人物。跟随来准备挖尸体的几人相互看看,都拿起了铲子锤子,挡在两人面前,分明害怕到双腿打颤,却还是把武器对准了潇仙,对准这位信仰了十来年的神。

慕千昙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道:明知不敌还要拦着,太蠢了吧。

地下的妖魔吼声越发激烈,潇仙眼神冰冷,看着拿武器的他们,犹如看着一帮死人。正在这时,丁香也跟了过来,抱着血流不止的肩膀,脸色苍白如纸,哀求道:“我们走吧。”

走吧,离开这里,现在还来得及。事已至此,无法挽回了,若是被其他地方的修者知道,一定不会放过她们的,不如远走高飞。

潇仙没看她,抬手指向对面那些人:“杀了他们。”

丁香快要跪下:“走吧,没意义了。”

潇仙一字一句道:“如果你不听我的话,那就和其他小仙一样去死吧。”

丁香眼中泪珠滚落,她低下头,片刻后抬起,向这边走来。众人立即紧张万分,挥舞着铲子壮声势。慕千昙看了眼还没醒来的裳熵,脑中飞速思考着对策。

就算丁香那厮看着也受伤不轻,但对付这帮凡人,也是绰绰有余了。如今还有谁能堪大用?有个人名自慕千昙脑中跳出,而她刚想到那个人,这人便恰好也来到面前。

一只大黑狗撒欢跑过来,被树木绊倒胡摔了个地动山摇,又扑腾着四腿麻溜爬起,踮着脚走到几人身边。她低下头,把大脸探向那血淋淋躺着的少女,惊的嘴巴张圆。

这正是前一日晚上拆城的那只黑狗。惨景还历历在目,见她突然出现,还凑了过来,几人都吓麻了,谁知她张口便道:“俺的熵大姐呦!咋变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