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熵用气声道:“也不一定,你是没见过我们宗门的几个殿主,那住的地方都可奇怪了。我师尊在海上,有老烟鬼在白色池水里,还有在骨头架子里的呢。”
谭雀小小惊异:“骨头架子?”
裳熵道:“嗯,我和师尊过去那边,是住在头骨里面的。”
住在这么不同寻常的地方,肯定也会做些不同寻常的事。谭雀兴致勃勃问道:“那你都干嘛了?”
“干嘛了?也没干嘛...”裳熵用手摸着碎陶片,回忆几分。那会是跟着师尊去的,大部分时间要么吃要么睡要么修炼,要说有那么一件不一样的,就只有那个了。她道:“我在头骨额头上,贴了张双喜字。”
谭雀下巴快掉了,喉间小舌头都摆出震惊姿态:“啊?你和你师尊成婚了?”
那俩字让裳熵心里突突跳了下,连忙否认:“没有,是我搞错了,本来想贴福的,因为那会在过新年,但是我突然忘记福怎么写了,脑子一犯傻,就写了双喜。我老干这种事,师尊气得狠了,让我把囍吃了,还骂我一顿。”
“果然是这样,俺猜到了,”谭雀点头,一副很有见解的样子:“每次说你和你师尊的事,都以你师尊教训你作为结局。”
铃铛:“呱。”公主惜字如金。
裳熵无声笑起来,脚底踩到东西,咯哒一声。她低头望去,是一枚金光灿灿的金币。
这地上怎么有金币?
疑问刚出现,她就被更强烈的香气吸引着抬头,眼前金光满涨,心中震惊不已。她们不知不觉中竟来到一个高而宽大的洞内,顶部开口向天,白云飘过,风呼呼吹进。洞内处处堆满金银器物,东倒西歪,几乎铺满地面,光芒四射。
数十位与驱妖小仙同样打扮的小仙在洞内游走,有人端茶有人扫地,都服侍着一位坐在主位上的女人。
那女人穿着件宽袍大袖,生着张与官府画像七分相似的面容,但显然更成熟些,或者说更苍老些。她坐在黄金打造的神台座椅上,脚踩着小山般的金币,脚尖随意拨弄着,不断有金币滑下来,叮当响动,她并不低头看,已习惯这种声音。
她紧闭双眼,却另有一只眼从额头睁开,还有两只在闭着眼睛的下方,共有三只,十分怪异。而她额头那只眼的周边,留有红色残迹,虽然因为睁眼动作而扭曲,却依然能看出是弑神二字。
这就是现任壶神,五目潇仙齐潇潇!
裳熵哪里见过这种黄金山,快饿的双眼发红了。谭雀则是震撼无比,感慨道:“真有钱啊,原来当神仙那么赚钱。”
裳熵及时清醒:“没有的,我师尊就很穷。”她想起那女人贫穷的原因,是要养她这个吞金兽,又愧疚了:“是因为我吃太多了。”
前方,齐潇潇忽而开口:“来了?”
丁香点头称是,让开身体,示意慕千昙坐在小桌前。
她们与齐潇潇之间隔着一个六尺左右的洞口,从这洞中可以看到下方被丛林包围的壶城全貌,正欢欣着庆祝节日的百姓们,那股搏命般快乐的声音仿佛能传达到这么高的天上。
慕千昙看了眼便收回,拎起裙盘腿坐上小桌前的蒲团,裳熵与谭雀自动坐在她左右,桌上有点心茶水,她们却都没动,忌惮着中间那位一般。
那潇仙本就在黄金台上,要高一些,她们坐下后,两边更是相差略大,只有抬头才能与她对视。
齐潇潇伸开手掌,立即有小仙倒了杯水过来,放在她掌心。她道:“不知上仙来此,有失远迎,莫要怪罪。”
按照潇仙上天的时间来算,她今年不过三四十岁,说话嗓音却有种不老不幼的感觉,面容也是,总有种说不出来的老相,但想要仔细辨认时,看得不免认真而久,便会引来那些小仙的不满,沉沉目光投射来,似要将人逼退。
慕千昙像是没发觉那种种异常,脊背挺直又端正,淡声道:“本就是听闻此地热闹,来随便玩玩,没打算做什么,没想到还是惊扰到您了。”
齐潇潇那三只眼中现着思量:“上仙这种贵客,本尊说什么都要请上来的,要是让您受了委屈可不好。只是望兰上仙这名号,听着实在耳生,敢问您来自哪家仙门?”
一般情况下,碰到着修仙门槛的都能被叫一句小仙,仙人,仙子,但上仙的标准就非常高了,能够冠上这种称号的,基本都在仙界顶顶有名。例如提起羲朦上仙便是天虞门掌门盘香饮,提起瑶娥上仙就是那声名狼藉的苍青殿殿主慕千昙,报上名号就知道是谁,来自哪里。
而望兰上仙非常陌生,是谁?不清楚!现住敷
这名字是慕千昙随口瞎诌的,自然是没有,便道:“一介散修罢了,没有寄身宗门,只是朋友给面子才称一句上仙。”
潇仙唇角似有意无意勾了下:“是吗。”
慕千昙不客气回望她:“是。”
潇仙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脚下金币哗啦啦往下掉:“您也不要怪罪本尊想问个清楚,只是许多上仙实力虽强,但总有些不讲道理,本尊担心再有些不愉快的事情发生,所以需防患于未然。”
说的许多上仙,大概就是指曾经因为原主婴儿庄事件找上门来的盘香饮和秦霜吧。慕千昙本来觉得原主能干出那种事也不是很奇怪,但现在看这潇仙对其他上仙的防范模样,此事大概有隐情了。
齐潇潇望着她,纤细手指一下下,在自己的茶盏边缘抚动。慕千昙听到极细微的咔哒一声响,眼珠向下滑,原来是她面前的茶杯底部裂开一道小口子。
她面色不变,也抬手握住茶杯,以灵力相逼,让那道缝隙不再继续扩大,却感受到内里一股劲力向外炸开,她施加更多灵力压制,两方争斗起来。
是这齐潇潇在暗自试探她的实力。
她知道这点,其他人可不知道,只看见她握住水杯却不喝。裳熵却是从方才起就喉中就焦渴万分,便也捧起茶杯,谭雀见状,则捏起碟子里的点心准备吃。慕千昙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不是教育过你们,不要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吗?吃下去容易,想还回去可不容易了。”
谭雀手里的点心被吓掉,裳熵也立即放下茶水。两人都心里门儿清瑶娥上仙没教育过她们,但还是默契的不敢动作了。
谁知道里面加了什么东西,这点防范之心都没有。慕千昙心里骂完,手上加注灵力。
两股劲还在相互角逐着,不知齐潇潇有没有试探出她的实力,但慕千昙是探出这壶仙的实力了,为主角们安排的最后一个凡间副本,虽然沾上了仙字,也有几分力量,但和她这位上仙比起来,还真是不够看了。
慕千昙心中有数,便退让一步,假装自己体力不支,茶盏在她掌中爆炸,水花飞溅,她身前脸上都沾湿了些,睫毛上也挂着几滴晶莹滴透的水珠,竟给她添了几分玉色。
身边两只又被吓,谭雀护住铃铛灵魂飞天,裳熵则焦急去抓女人握茶杯的手,查看她掌心有没有被碎片划伤。慕千昙收拢五指,弹开她的手,抬眸道:“水有些太烫了。”
把鱼钩放下去,让鱼儿认为自己有能力吃掉那鱼饵而不受伤害,等鱼儿出手露出马脚时再反之擒获,就能在那些对壶城忠心耿耿的百姓眼前,把他们的神名正言顺抓起来了。
齐潇潇吩咐道:“给她换一杯。”
几位小仙麻溜走来,有人扫碎片,有人放杯子,有人倒茶,很快,桌上只剩下一杯漂浮着热气的茶盏。
还是烫的。
像是已排除威胁,齐潇潇显然轻松了,转向一边道:“那位小仙,你用护身符召唤本尊,想帮忙除妖邪,却只是你自己画的召邪阵法,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有其他事情要找本尊?”
慕千昙侧首望向裳熵。
这神神叨叨的壶仙无非是害怕有能够挑战她的势力来到壶城,这才请她们上来试探几分。而另一个目的,就是那个细瓷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