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丛丛跳动,她没听见回应,低头瞧了眼。少女蹲在地上,正直愣愣看过来,眼睛黑如两汪泉眼,快要从那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愣什么呢?”眼珠小幅度挪动一下,慕千昙也没兴趣问她为何发怔,便独自回屋中,站到床头擦拭着长发,只从眼尾里露点光,流到身后:“再不进来我关门了。”
裳熵忽然喉中干渴,发声都困难。艰难咽下了,她撑着地面起来,进入屋里,反手把门关上,双手负后,用后背抵着门锁,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去浴桶边。
池中水还温热,清澈见底,波光纹动,干干净净。裳熵道:“不用换水了,我就在这洗。”
慕千昙道:“哦。”
这蠢龙不讲究惯了,去溪水里打一滚就能洗,不介意别人的洗澡水倒也正常。
她这边弄干了头发,躺上床,侧身靠在床头,摸出书来看几页。目光从书沿最上方划上去,看到裳熵像是怕碰碎什么似的,小心翼翼沉入浴桶,好奇的在桶中四下观看。
把书扣在胸前,慕千昙眯眼:“赶紧洗完赶紧上来,别在那浪费时间。”
裳熵哦了声,整个人咕咚沉入水中。
看了几页书,困意从文字间挤出来,填入她眼里,慕千昙阖上眸子,侧身睡了会。还惦记着晚上要办事,不能睡太沉,便有意控制着。一阵疲累下去后,她再睁开眼时,就瞧见裳熵正蹲在床边,捧着脸笑吟吟望过来。
“...”慕千昙揉揉鼻梁,翻身躺平,身上有牵拉感,这才发现被子不知该是盖上了。
裳熵道:“你怎么醒啦,继续睡呀。”
烛火在她侧脸上摇动,那双眼睛格外晶亮,简直兴致勃勃。慕千昙都快觉得她对自己睡相感兴趣了,但这想法未免太荒谬,她也没细想,将书本收好放进包中:“不睡了,一会要办事。”
裳熵看了眼天色:“诶?还有什么事?”
慕千昙坐直了些,长发在脊背上拂动着:“谁知道呢,可能是天降旨意吧。”
她说着,自己扯唇笑了笑。就听床边少女道:“师尊。”
这甜腻腻的叫声,一听就没好事。果然,她问道:“师尊,你觉得我好看吗?”
估计是被店小二夸了开心,还想再被夸,慕千昙可不遂她意:“你好不好看关我什么事。”
裳熵往前挪两步,下巴磕在床上:“很多人说我好看,不过你没说过。”
“你想听我的回答吗?”慕千昙摸出假面,按到脸上,手指贴合着边缘,随口道:“还行吧。”
裳熵刚洗完澡,长卷发柔顺披下来,脸蛋清白透亮。她自个觉得还不错,抓了半天才蹲到床头,可没想到只得到一个还行的评价,心头不免失望,叹息道:“那再等等几年,我彻底长大了,就好看了,到时候我再问问师尊。”
慕千昙道:“别问了,以后也是同样的回答。”
裳熵道:“好吧,那师尊觉得哪种长相好看呢?是封灵上仙那种吗?”
慕千昙正要下床,听见此话,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回想近日种种,这蠢龙好像从江舟摇那里回来就不对劲,又是问饭菜,又是问长相,频率非常之高,而且还都和她有关,这在以前可是没有的。
隐约品出不太对劲,慕千昙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有点过于...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了?”
裳熵张口要回答。窗外忽传来一声尖叫:“死人了!”
作者有话说:
后来的后来,小龙不局限于姐姐,总是对师尊的每一种陌生反应都很好奇,善于学习并探索的她非常用功,“挑灯夜读”,“手不释卷”,直到弄懂的师尊的一切,修成大道!(什么玩意)
师尊:也不知道这蠢龙脑子里天天想着什么。
.
。
第80章 东西客栈(三)[VIP]
此声喊惊的满室气氛散尽, 裳熵蹭然跳起,目光警惕:“怎么回事!”
慕千昙不紧不慢,如有预料般:“去看看。”
几步跃到窗前, 裳熵推开窗扇往下望去。
只见那声呼喊后,大道两边皆已站了不少人, 略一扫过,站的是店内小二和零散几位客人。都刚从床上起来,着急拢着衣服。或目光凝重, 或伸头往人堆里看,窃窃私语, 恐惧打跌。
前排几人举着火把, 照亮大道中间。一个敦实汉子摊开四肢趴在地上, 一动不动。裳熵惊道:“好像真有人没了。”
半夜突现凶案已足够让人吃惊,可她刚惊完,才发现到一个更让人惊呆的事。那站在尸体边正挥舞着手,向四周解释如何发现尸体,怀中抱着粉红色青蛙的女孩,居然是谭雀!
这下裳熵站不住了, 心中又喜又惊,匆匆夺门而出:“我下去了师尊!”
她麻溜冲到楼下。吵闹声使得两家店都点上等, 亮堂起来,不断有人出门汇入争吵人群,黑暗就此被打破。
裳熵飞出店门, 围着人群绕了圈,拨开一道道肩膀挤进去:“借过!”
好容易挤到最中间, 她从人群拔出,挥手叫道:“谭雀!”
谭雀正指着地上尸体解释些什么, 言辞激烈,骂声不断。忽听得有人叫自己,声音还有点熟悉,先是一愣,迅速转头过来。看清是谁时,五官立即展开,咧唇大笑:“裳熵!”
时隔大半年未见,却在这种地方重逢了,真叫人哭笑不得。虽有满腹话想说,现下可不是叙旧好时机。裳熵问道:“这是怎么了?”
谭雀正要解释,忽被推了一把,差点没站稳,被裳熵眼疾手快扶住了,向她身后望去。原是东西客栈两拨人越吵越激烈,竟还想要动手。她出言阻拦:“你们先别吵了!先看看他还能不能救啊!”
这尸体在大道正中,压在分界处,也不知是哪边的人。平日里对着花花草草都能摩擦出火星,遇到这种事,两边人更是理智全无,寸步不让,先把责任推出去再说,唯恐污了自家门牌。
她说的那句话犹如石沉大海,自然也没人会听。
裳熵只得自去看地上那人,用掌心摸摸男人后颈,冰凉僵硬,颈间也没有跳动。小心翻过面来,就见一张青黑的脸,紫红色长舌探出齿关,眼珠暴突,在火光照射下如一张厉鬼脱跳之相,十分骇人。
不论怎么检查,都是死透了。孑然一身亡于陌生之地,死相凄惨,满面尘土。他人却只管推脱责任,连愿意扶起他的人都没有。裳熵叹息一声,低声道:“好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