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熵站在原地。看看银蛇,不需要自己。看看师尊背影,也不需要。再看温榆那边,对她只有戒备。真是哪里都不用她,哪里都去不了!

可谁能告诉她现在是怎么回事?

那边走到树荫下,江缘祈开门见山:“瑶娥上仙,我一直好奇,你为何跟着裳姑娘,却从不出手?要说是锻炼徒弟,却也从不开口指导。以我这个旁观者来看,你不像是要教导她,更像是监视。”

也没指望他嘴里说出好话,果然还是暗戳戳的质问。慕千昙道:“你也知道你是旁观者,还管这么多?难不成天下师徒都是一个相处模版?”

江缘祈深吸一口气,叹道:“瑶娥上仙,我们还是开诚布公吧,不要说这些敷衍话了。您上次在飞龙涯的表现,我还铭记在心呢。我回去查过,一人身上有两个魂魄,可能是背后灵,也可能是被附身,或者是您养在身边的小鬼等等。那位李碧鸢,究竟是哪种呢?”

突然被点名,李碧鸢忍住爆了句粗:‘卧槽...’又立即捂住嘴。

只要男主出现,她就自觉不吭声,连吃泡面都不敢嗦出声音,免得被察觉,露出破绽。结果根本没用,就算她安静如鸡,也一样被人惦记着呢。

他能听到心声这事就是个定时炸弹,忍到这会爆炸,才是出乎慕千昙意料。她微抬下巴,平静道:“关你屁事。”

没想到她直接粗俗四字顶回来,江缘祈噎了噎,才道:“您知道我一直在寻找亲人吧?”

慕千昙道:“知道,但关我屁事。”

江缘祈再次哽住,他扶额半晌,不再弯弯绕绕,把话挑明道:“男主,女主,同命咒...这些都是什么意思?那个叫李碧鸢的,有能力把您提出这具躯壳吗?还有,您真的是瑶娥上仙吗?”

这是撕破脸,完全不装了。

慕千昙动了动唇:“你想说什么呢?”

“我想说,瑶娥上仙既然知道我亲人在哪,而这消息又对您并无意义,为何还要隐瞒我这个可怜的弟弟呢?不如做做好事,或者开个价码,就直接告诉我?”

江缘祈压低眉峰,微微前倾身子:“动动嘴皮的事,总比全天下人都晓得瑶娥上仙是冒牌货后对您喊打喊杀,慌不择路逃命要更简单些吧。”

哦,威胁。

其实早在飞龙崖,他就可以用这种方式来逼问。但那个时候,他还足够谨小慎微,不想给自己竖起个不确定的敌人,也不愿撕破脸带来风险。同时也愿意慢慢靠自己的力量去寻找亲人,反正他还年轻,有足够多的时间。

但事到如今,这个突然出现的银蛇代表着家里起了火,居然连妖印这种邪门法器也重出江湖,他不回去看看很难放心,又不想放弃继续寻找,这才铤而走险,单刀直入来问。

终究还是年纪小,沉不住气。

树影翳翳,慕千昙道:“总爱多管闲事呢,江缘祈。”

编出来的假名闻惊风成了过去时,双方都袒露于彼此面前。

江缘祈也不奇怪她为何知道自己名字,反而更兴奋了些。虽然暂且不晓得原因,但这说明,她确实知道很多事。

可惜,接下来一句话,给他兜头泼了盆冷水。

慕千昙道:“我每日在天虞门,与这世上或许是最厉害的一批修者相对,殿主啊,掌门吶,你猜猜她们有没有怀疑过我?”

她向前走了几步,少年目光深暗,不转不错,却是被她逼得向后倒退。她又道:“而我此刻,还能好端端站在你面前,你再猜猜,她们的怀疑坐实了吗?”

江缘祈道:“她们没有证据...”

慕千昙打断他:“那你有吗?”

江缘祈紧抿双唇,眼中隐有阴霾。慕千昙不紧不慢道:“你有我是冒牌货的证据吗?”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魂碎玉宴(三)[VIP]

冷声如碎玉泠泠, 其实颇为好听,少年脸色却越来越差,多么俊俏的一张脸, 已盘上丝丝缕缕黑气。

他没有,他当然没有。

读心这种匪夷所思又不知来路的技能, 可不能当做说服他人的证据。但他不想承认,也不能露怯,便只是道:“你既知道我身份, 也该晓得封家不是那么好惹。”

慕千昙听着,觉得有些好笑。

源雾伏氏和她说不好惹, 惹了, 太行封氏也说不好惹, 还是惹了。现在呢,其实也不会怎样。

“得了吧你,离家出走这么久,不是很犟吗?结果还是要借家里的威风。”

她眼中的轻蔑毫不遮掩,上上下下扫动,像是把人拆了个干净:“你要是真有能力, 至于现在都找不到你姐姐?拿这种空话威胁有什么用,就是逞口舌之快, 死要面子是吧。”

很少能听这冷淡女人说这么多话,唇角勾着轻飘飘的弧度,一句跟着一句, 面上还是那副风轻云淡之态,江缘祈却是如鲠在喉。

他下意识要反驳, 但那些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却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只得忍耐下去。压岁钱缩着飞机耳,紧紧贴着主人小腿,不敢喵喵叫。

这个女人怎么总在骂人呀,脾气太差了喵!

见他说不出话了,慕千昙也懒得再补刀,说多了还口渴,没必要。不再分眼神,与他错身而过,只留下一句:“做你的事,别来烦我。”

回到院中,季策已牵了头黑马。那马高头扩胸,毛色油亮,神俊非常,一看便是上等坐骑。

江缘祈也走出树荫,黑铁护腕拨开树枝,面色平静,看不出方才挨了顿骂。

他先向季策点头,又走到银蛇面前。两指按在她后颈,稍一用力,向下按去,只听得咯哒一声,颈骨分离。方才还在阵法中小幅度挣扎的女人,头一歪,彻底不动了。

仿佛被猛地掐断的是心,温榆微微睁大眼,喃喃道:“银蛇!”

她想冲过去,却被苁蓉死死抱住:“不要去,主人,我们处理不了那个东西的,只能交给他们。”

那天一大早,他们苦等主人不出门,便进去看了看,发现床上情况时,差点昏迷过去。

虽心痛温榆双腿被折断,他们想要报复,却拿那具邪物毫无办法。

那女人生前便有功夫在身,只是伤重难愈才能压制些许,而现在异变为成这副模样,近乎刀枪不入,力大无穷,还嗜血残暴,若不是温榆常常哼唱以压制,只怕早已癫狂挣出,开始屠城了。

面对这个一个不小心就会失控的家伙,他们战战兢兢,咬牙养着。起初还能控制,甚至能说两句话,让人多少安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