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熵站到门前,敲了几下门,手掌拍在层层叠叠的符咒上,闷闷响动:“有人在家吗?”
门内毫无声息,又敲几下,同时道:“请问有人嘛?我们是来除鬼的仙家,有事想问问你们。”
屋中没人应答。江缘祈走上前,摘下几张符咒看看,摇摇头道:“这些符咒,都是假东西,不过是红墨水黄条纸,该是遭骗了。”
裳熵闻言,更大声了些:“你们被骗了!这些符咒都没有用的,拦不住凶尸。我们这有个写符很厉害的人,她说的。”
门后传来开锁声响,接着,门缓缓拉开,先是一柄雪亮菜刀露个尖,一阵泼辣女声从门缝传来“哪位仙家?报上名来!”
这应当就是吕净。
裳熵道:“我们有三个人,两人是天虞门的,还有一个是散修,都是来抓凶尸的。”
听她口齿清晰流利,嗓音极轻,稳中有力,绝不可能是怪东西。菜刀没收回去,一位脸盘圆润,面相略凶的女子从门后看过来,问道:“你们要抓凶尸就去抓,来我家作甚?”
江缘祈上前道:“那凶尸白日不出现,夜晚又神出鬼没,叫人好难找。我们想问问那艳尸有关的事,试试能不能找到她究竟是谁,平日藏在哪里,这样也可快些使她落网,不再有机会残害寻常百姓。”
这话叫吕净微微心动,沉默不语。江缘祈又道:“听闻棺材铺老板说您丈夫曾从艳尸手下逃脱,但不久后就疯了,想来是被吓掉了魂。在下闻惊风,没身边两位仙家本事大,但会些叫魂与治疯病的本事,需不需要叫我看看?”
此话一处,吕净脸上凶相弱了些许,眸中也透出希望光彩,想来丈夫疯了几个月也叫她愁眉不展。加之听到棺材铺老板,知晓他们打来的这里,心便安了些,她拉开门道:“还请仙家来瞧瞧吧,报酬好说。”
江缘祈道:“不用,我们只想向您丈夫打听一件事。”
吕净放下菜刀,揉眉叹道:“我丈夫如今这般....也不知还能不能答您。”
江缘祈道:“就算为了抓凶尸,我也会尽力就您丈夫,您放心吧。”
吕净道:“我这便引你过去。”
几人共同进屋,只见那符咒连走廊柱上都贴的满满,进了厅堂,扫把铁铲钉耙都在厅中摆着,想来是怕那凶尸再来犯,连火钳子都拿出来防身了,叫人难以下脚。
“若不这样,我夫总不安生,仙家莫见怪,”吕净把菜刀摆上桌,掀帘子往里看:“那便是高郎。”
还是热天,屋里烧了火盆。床铺之上,一团被被子裹成的馒头,不断瑟瑟发抖着,还时不时传出短促叫声,像是被吓傻了。
江缘祈先走进去,想将被子扯开,顿时引来男子尖叫:“滚!滚!”
江缘祈手不动,见推脱不开,男子大叫一声,从床上滚下来,被子散开。他从地上跳起,头发凌乱,脸色青白,面瘦如饥鬼,就要往角落里缩逃而去。
这时,江缘祈眼疾手快,摸出张符咒精准打在男子背心,他僵直身子倒下去。
拖着男子回到床上,把他扶板正,江缘祈才道:“你们进来吧。”
几人进了帘子,吕净仍是愁云满面。
床上男子睁大眼干瞪着天花板,呼吸异常微弱。江缘祈给他揉捏前胸回血,问道:“说说你们是怎么遇到那艳鬼的。”
吕净坐于床边,开始讲述。原来那日起了大风,不一会儿雨点啪嗒啪嗒往下掉,砸的屋檐很响,甚至屋内人说话都听不太清楚,两人也就很晚都没睡着。
近日城中闹鬼,人人自危,白日都不太敢出门,也就不用早起做工。两人浑睡也是睡不着,便起来打牌,还要玩带钱的,正笑闹不已,兴高采烈。
忽然,一阵风吹来,将窗户吹开,打的墙面砰砰响,雨水飘进来,牌也翻了不少。
吕净马上要赢一局,这会吹散了,心里头顿时不爽,把牌一扔,就去关窗。见她背朝这边,高远哈哈窃笑,偷了媳妇的钱到自己这边,再重洗牌,口中哼起小曲。
那边吕净嘴里笑骂,关窗用力大了些,竟没关上,漏了三指并拢的缝。她正要去拿木锁将窗扣上,听得背后换来一声极其颤抖的喂,像是声音都被捏住了。
回头望去,只见坐在床上的高远,牌从手里滑落,正用手指着这边,脸色剧变,惊恐万状。
零星雨水飘到吕净后颈,一阵凉到心里,她胳膊上起了毛,缓慢转头回看。
就见那三指缝隙中,有双血红血红的眼。
正盯着她。
她吓得懵了,脑中一片空白,跌倒在地。高远也是惊声尖叫,却见那窗外的东西竟想爬进来!
眼看妻子吓的走不动路,他哇哇大哭,抄起床边的板凳冲出门,砸向那锦衣华服的窗前女人,接着不要命的往门外跑去。
活人动起来时,会发出更多气息,那艳尸被吸引,放过屋里人,缓慢挪动身躯,追向外头。
吕净在地上坐了好一会,才慢慢回过劲来。她胆子一向是比丈夫要大的,只是当面撞上,才惊的脑子白了,这会转头看屋子已空,床上无人,心里不免慌震,赶忙冲进雨夜。
雨水打的人头脸刺痛,耳边只有哗哗雨声,她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呼喊,浑身湿透,冷的打颤,嗓子劈了,最终才在一个巷子里寻到丈夫。而那时高远正抱头蹲下,对着墙瑟瑟发抖,几乎不省人事。
听完这些,江缘祈点点头,问道:“艳尸唱戏一事,是你丈夫说的吗?”
吕净道:“是,刚找回来那会他还能清醒点,现在就不行了。”
江缘祈道:“您可知唱的是什么曲?”
吕净道:“我平日是听戏多,但我丈夫不听,他不知道是什么曲,也没没说。”
指尖试探着心跳脉搏与体温,又翻开眼睛看了看,江缘祈沉思片刻,从怀中摸出一个水红色面纱:“你认得这头纱是什么”
慕千昙心道:这小子来了,会算计的。看这男人吓成这样,招魂回来也不一定能正常,就先试试其他可能,若是这会问出是什么戏,就该说魂召不了了。
吕净仔细端详那面纱,道:“如今许多戏都爱用这种面纱,不能确定。”
说这话时,言辞略闪烁,不知是真是假。
慕千昙心道:还好这女人脑子也不笨,看出来也先不说,到这会戏馆早关门回家了,他也只能从这问到,等救了丈夫再后谈。
江缘祈笑吟吟的,将面纱收起:“好吧,我猜也是。”
他再检查一下高远的情况,自储物袋拿出一支竹笔,一个砚台,一瓶墨汁,在圆凳上摆开,又道:“请给我一把白伞。”
吕净应了声,火速去寻伞,找到个大面积白色,角落绘有几只梅花的,撑开来:“全白色好像没有,仙家瞧瞧这样的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