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形势不利,但慕千昙除了被几人同时质问的烦躁外,并不太慌张。

她前段时间就想到,目前这漏洞百出的角色扮演,随着遇见越来越多的人,早晚可能出岔子,被瞧出不对。便特意去云上仙府查过,得到一个让人兴奋的结论这个世界没有夺舍的概念。

在这里,魂死肉便死,或异化为妖,或飘摇成鬼,不可能存在一个灵魂完全占据另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躯壳,还能和从前无异继续生活,不被人发现问题的情况。

至少到她这个能力与身份,不可能做到。

而这些人之所以还逼问她,真正担心的,并非夺舍,而是魔物。

在这本书中,魔是一种可高度复制人体的逆天存在。

只要见过一面,便可做到以假乱真,比真人还像真人。且虽然有极强破坏力,但魔物不喜欢直接伤害,而是忠爱玩心,擅长潜伏,从内部将人彻底击垮,达成目的后又立即消失,销声匿迹。

历史上有过被魔物替换后引发血雨腥风的例子,无不下场凄惨,让人警醒。是以,很多地方对魔物都高度紧张,几乎要摆出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极端架势。

在秦河姐姐秦霜那件事上,流传较广的也是:瑶娥上仙为了自己活命把秦霜推至魔口,那么作为正面与魔物交锋过的人,被魔记住脸也是有可能的事。

若非掌门一力担保,认为她是魔物变成的这种荒谬言论大概也会甚嚣尘上,甚至比其他恶名传得更广。

然而,可能是她最近表现出与原主太大的细节差异,加上那次在云上仙府有异常行为,便引起了幽怜梦注意。

这女人应当是想要试探出她是否为魔。若不是,皆大欢喜。若真是,在掌门与几大殿主面前,也不担心会叫她跑了。

正琢磨着要如何证明自己并非魔物,幽怜梦忽然道:“你近来瞧着总有些不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你对我这么冷漠,我们的关系还能和从前一样吗?”

慕千昙慎重的保持沉默。

幽怜梦叹息一声,问道:“我之前送你的那副玉棺,你还留着吗?”

阁中几人脸上都浮现出疑惑之色,但慕千昙注意力在女人身上,并未留意到。她还在琢磨苍青殿那副玉棺材是这女人送的?不能确定,就只说:“还在。”

“好用吗?”

“嗯。”

“不谢谢我吗?”

那两个字在舌尖上绕了几圈,慕千昙选择开口:“谢谢。”

几双眼睛同时看过来。

幽怜梦那副冷魅脸蛋似沉浸于某种奇妙欢.愉中,玳瑁折扇收起又展开,来回几次,合拢后往额头一敲:“哎呀,是我记错了,那不是我送你的,是掌门送的啊。”

“我活的太老了,记性是越来越差,不过....”她作叹息状,唇色渐深:“瑶娥,这种事,你也会记错吗?”

拇指指腹揉着食指指节,慕千昙静静凝视她,在心中骂道:这狗东西....

顺带问起:‘李碧鸢,这些人能看到我心脏上的那只黑手吗?’

气氛过于紧张,李碧鸢不敢大声,磕磕巴巴道:‘看不到,看不到我的。’

‘那行。’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脸上露出几分为难,接着像是挣扎不已,最后妥协。

在众人面前表演完这一套,她才慢慢捋起袖子,向沈心道:“沈仙师,可以请您来帮我看看吗?”

从第一次被叫名字,但没后续,短暂回神的沈心又开始想些有的没的。这次再被叫,有了明确指令,还是她最爱的诊疗环节,沈心欣然接受,走到慕千昙面前,伸手把住她手腕。

那一身衣服真如豆腐般素白,让人由不得想象,但凡沾上一滴血,都该十分明显到刺目吧。

她在瞧衣服,其他所有人则都看向她腕间。只见沈心三指在她瘦白手腕上捏了半天,不断小幅度挪动位置,本来无甚光彩的脸蛋,逐渐迸发奇异光辉。似越品越奇,最后还咦了声。

谢眉道:“怎么了?”

沈心先是摇头道:“并非魔物。”

几人似松了口气。幽怜梦眼前的琉璃镜反射着艳绿色光点,神色无甚变化。

慕千昙并不知她是怎么看出来的,但既然刚开始幽怜梦就叫沈心来看,她也许就有相应的能力。

与其躲躲藏藏,避而不谈,不如直面,就给她看。

反正慕千昙很确定这具身体不属于魔物,让她先得到否定的答案,自己再抛出另一个新编的理由,既然这些人心有疑虑,不如趁此机会叫她们彻底打消怀疑,以后做事也不用总受人设来束手束脚了。

沈心又摸了几下,这才饶有兴趣的抬首问道:“你伤得很严重,气血也亏缺,但这都是小事,我就想知道,你的心脏碎成这样,怎么还活着?”

盘香饮闻言略奇,也走过来,抬手覆上慕千昙肩头。温暖灵力流入身体,沿着心脉走了一圈。她也道:“瑶娥,怎么回事?”

“走火入魔。”慕千昙拂开她们的手,垂下眼睫:“有段时间总是被噩梦困扰,修行时也未能躲过,结果....灵力逆流入心,就成了这副样子。”

说出这些,她似如释重负,略显失落:“我丢了部分记忆,从前的事很多都想不起来了,可能是有些变化吧,我也不太清楚。这些事我本不想说,是因为我觉得我能处理好,况且也没死,就凑合活吧。”

慕千昙抬起头:“文秀上仙,你可以说我实力不足,是个废物,但怀疑我是魔,未免太侮辱人了。”

苍白唇色配上略显凉薄的眼,叫人看着都有些不舍了。幽怜梦微眯眸子,笑道:“是我误会妹妹了。”

盘香饮道:“各家面对魔物都如惊弓之鸟,容不得错。文秀她也是为宗门着想,莫要怪她,就怪我吧。瑶娥,你告诉干娘,心脏这样多久了?目前可有不适?”

慕千昙避开视线:“好几个月了,没有。”

方才的确有一瞬间的猜疑,盘香饮没法否认,面对明显置气的她也是毫无办法,无从下手,只得道:“这样吧,你今日先回去休息,这边的事我来处理。结束之后,我再带你去看看身体怎么回事。”

“不用,多谢掌门。”慕千昙站起身,行了一礼:“我没什么事,您别管我了。”

她说完就要往外走,谁知,沈心那家伙把她抱着紧,像是遇到了什么百年难见的疑难杂症,整个人兴奋起来,迫切要搞清,双目放光,不想放手。慕千昙用力抽才抽回,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走出对卷阁。

刚一出去,便吐出一口恶气。不用看卷了,相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