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河道:“是。”
裳熵道:“何时回来呀?”
面上终于涌出些愧疚,秦河沉默,摇摇头:“熵熵....不好说。”
裳熵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却没说出来。没问过多,却像是知道好友的决定已不会更改。于是垂头丧气,赌气般端起碗扒饭。用力过大,差点把筷子和碗一起掰碎了。
秦河见状,不知道该怎么办,与师尊对视,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饭食都异常安静,慕千昙略微留意旁边那脑残龙的情况。回回能干一缸饭的大饭桶,今儿居然一碗都没见底。
吃完饭,秦河洗完碗,收拾完行李就要出发。
她站在葡萄架外的空地里,身后是只两人多高的仙鹤。它皮毛洁白,油光水滑,头上一点红是点睛之笔。
这是江舟摇为自家弟子提前养好的妖宠,为方便她行走江湖做任务用的,现下当礼物提前送给了她。它双眼明亮,身量健壮而优雅,能够带领小主人去这世上任何地方。
秦河拉紧布包,向江舟摇行礼。鹦鹉站在少女肩头,啄了啄女人的手,鼻子凑近,像是要记住她味道似的。
江舟摇递来一个巴掌大小的小笼子,笼内是只挥舞着双爪的兰花螳螂。她道:“还记得我那天晚上说的话吧。”
秦河珍重接过,道:“记得。”
那日晚上,她说了入试炼场后遇到的种种妖物,说到斑蝉时,江舟摇说可能是蝉妖内部恰好在那时争斗,有斑蝉夺位,所以斑蝉王突然死去也不奇怪。
又说到螳螂,江舟摇沉思片刻,说螳螂的攻击方式与双剑类似,可让她吸取教训,多向妖物学习,更加精进双剑配合的技法。
师尊总是这样,对成绩作废可能会被其他人指指点点的事实完不在乎,也从不对她失望,反而关心她,安慰她,说没关系,不要在意。
双眸渐渐湿润,漫开红色,秦河忍住心头忽涌上的酸涩。
若是她姐姐还在,她便可与姐姐一起,像小时候一样在师尊身边尽情玩闹了,也不用离开这里,离开师尊远去,可一切....
可一切都早已改变,无法挽回。
秦河猛地抱紧双拳,弯下身躯:“我会尽早回来的。”
江舟摇轻笑道:“别的我就不说了,只再强调一点,可千万不要自己做饭。”
秦河瞬间红了脸。裳熵也哈哈笑着,甩手道:“虽然我们是好朋友,但我得说,她做饭真的可难吃了!”
伏璃道:“真的假的?封灵上仙有好手艺,没传给你的爱徒?”
裳熵道:“这没办法,她什么都学得会,唯独做饭不行。看吧,人的确没有十全十美的,不过她也只有这一个缺点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能说的话也说完了。江舟摇这才道:“去吧。”
秦河提着小螳螂,最后冲几人行礼:“我走了,再见。”
修仙之人,向来心途坦荡,说走就走,并不稀奇。
她翻身上鹤,仙鹤振翅飞离,卷起旋风。在几人目光中,越变越小,逐渐浓缩为天空边缘不可见的一点。
葡萄架下飞奔来两人,是伏璃的那两位侍女。大概是没在试炼场门口接到人,此刻略有些慌乱,见到伏璃在此,才松口气。
其中一人道:“小主,要回去吗?”
伏璃自天边收回视线,余光又瞧了江舟摇一眼,才道:“嗯。”
向几人道别,她也离开了。
方才还热闹的葡萄架下,竟然只剩下两人相对而立。目送她们走远,江舟摇拆下头上的碎花方巾,微笑道:“瑶娥上仙可去屋中休息片刻,下午时在下会叫您。”
慕千昙道:“嗯,多谢。”
转头看看,脑残龙从秦河要翻上仙鹤起就不知道跑哪去了,整个崖边无影无踪。她也没多想,能够猜到。好友就这么走了,不知归期,按那脑残龙的性格,估计着是钻哪个角落自闭去了。
回院休息,慕千昙在吊床前站了站,察觉白日眼光太烈,不适合在院子里久待,就往屋里去。
路过那张四方木桌,她无意间低头,瞧见桌腿边有脚黑衣。
心里有了答案,她走到桌前,抬脚往桌下一踹,裳熵哎呦一声,从另一头翻出来,滚了几圈,坐在地上。
居然在桌子下面蹲着,慕千昙道:“像什么样子。”
裳熵衣服灰扑扑的,分明送人离开时还笑嘻嘻,现在又变回吃饭时那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她揉揉屁股,抱着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闷不吭声。
慕千昙侧身靠上桌沿,掌心垫了一半,指尖轻敲:“下山而已,又不是死了,至于吗。”
似乎连头发丝都蔫下来了,裳熵动动唇:“我不喜欢离别。”
慕千昙道:“那你得早日习惯了。人生很长,人来人往,有聚便有散,最不缺别离。”
像是被吓到了,裳熵猛地低头,把脸藏进膝盖,长发触地,遮住她整张脸,仿佛一盆把自己埋起来的盆栽。
敲击动作停住,慕千昙收回手,没有欣赏蔫花的乐趣,打算去找张床休息一下。这时,听到盆栽含混不清的声音:“可是她下山是为了....”
听不太清,慕千昙蹙眉:“好好说话。”
裳熵抬起脑袋,脸颊两侧都有膝盖映出的红印。她不敢看过来,断断续续道:“可她下山是为了,查案,查她姐姐的案子,如果真是你杀了人,那你们....”
飞速扫来一眼,又低头:“那你们不是会打起来吗?”
脑袋不大,想的不少。慕千昙问道:“你想表达什么呢?”
裳熵似困惑至极:“那到时候,我是帮你,还是帮她呀。”
她尾音坠地,恰有一阵穿堂风吹来,屋内响起清脆风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