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杀她就找不到黄雀在哪,慕千昙解读着这句话,想起幻境中被黄雀消化的层层白骨,道:“我明白了。”
黄雀山妖捕猎后,并不会立刻杀死猎物,反正已经困在山壁中,他们逃不出去。所以进食后,往往会让他们在惊惧下慢慢死亡。在这个阶段内,它不会显露真身去攻击,自然也就不会暴露弱点。
但若是杀了女人,一定会被察觉到。
母亲与孩子以脐带相连,母亲死去,孩子也不会存活。黄雀会瞬间失去约束,像曾经于村中一般,急于吞吃些新鲜人肉,恰好腹内就有,必然会直接下手,这时便有了机会。
想透这层,慕千昙给灵剑注入灵力,打算斩下女人头颅。裳熵突然窜至身边,抓住剑身用力往回拽,使得剑尖偏离女人脖颈。她道:“等等,也会还有其他方法。”
慕千昙冷冷看着她:“松手。”
裳熵略激动起来:“哪能就这么杀了她啊!”
女人第一次说出诉求时,慕千昙记得明明这脑残龙答的很迅速,便嗤道:“你刚刚不是应得挺干脆。”
裳熵道:“我只答应了后半句话!”
秦河也赶上来:“我也觉得可以再等等,万一还能有其他解法呢?”
慕千昙道:“别人与这座山相伴了几百年,你们比她还要了解?”
洞中声浪嗡嗡回响,裳熵胸膛起伏着,不解道:“你明明也看了幻境,你知道她也是被逼的,她没有罪!你要杀一个没有罪过的凡人,一点都不会犹豫吗?”
慕千昙道:“你都说了是幻境,怎么能证实那是全部真相?若她才是真正的黄雀,只是编了个故事骗你玩,你怀疑都不怀疑,这不就上当受骗了?”
“不论她说的是真是假,就算不杀她,你那么厉害,难道真就没有这个力量逃出去吗?在你眼里人命一点都不重要吗?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要装.....”
说到这里,她顿住,把话咽回去,可多日积攒的怒气彻底迸发:“而且你怎么总把别人想的那么坏!谁会用自己的命来骗你啊?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满口谎言,不值信任!”
灵剑上淡蓝色光芒流转着,慕千昙默然少顷,才念道:“你再说一遍。”
秦河赶忙插.入两人间,推开裳熵,已察觉到面前人身份比想象复杂,说话都谨慎些:“姐姐,叶姐姐,这还有时间,我们不用这么着急的,先找找有没有其他解决方法,实在不行的话还可以再调头回来,你说是吧?”
伏璃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作壁上观。
几人忍不住抬升的争吵声还在洞内回荡,慕千昙听到某个重复出现的词语,看了秦河一眼,深吸一口气,抽回灵剑:“行,找去吧,能找到就算你们有本事。”
灵剑入鞘,她抱臂而立,靠在石壁上,闭目休息。
裳熵定定看着她,眸中还烧着火气。
秦河推着人肩膀,带她向后退了数步,压低声音道:“熵熵,你是不是认识她?从陷阱那里我就这么觉得了。”
伏璃也凑了过来,好奇问道:“那个到底是谁啊?怎么和你们混在一起的?也不像小门派里出来的人,但脸很陌生,我真没见过。”
裳熵道:“她自己都不说,我有什么好说的,谁知道她是谁。”
攥紧拳头又松开,来回几次,她脸上换做笑脸:“算了,不管她,咱们赶紧去找找路。”
一人抱上几只夜明珠,结伴进入黑暗洞穴中。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慕千昙都有些站累了,回到火堆前坐下。
火光照亮女人半个身子,那张侧脸真如石像般凝固,眼睛下方有一条浅浅的竖形缝隙,仿佛经年累月被水迹冲刷所留下的痕迹。
她身上衣衫早就朽烂完了,此刻是赤.身裸.体,没有遮挡,能看到她石化皮肤的肚脐前伸出一根脐带,大概是她身上唯一还柔软着的存在。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慕千昙擦着剑问道:“除了杀掉你之外,可有其他出路?”
女人缓缓摇头。
慕千昙调转视线,回到飘飘摇摇的火焰上,沉默片刻,道:“几百年过去了,你的家人早已死去,孩子差不多也被黄雀反噬的快没了,其实你也不想活了吧。”
这次,女人等待了好一会,才点点头。
橙黄色火光在她眸中跳动着,慕千昙压低目光,阖上眼:“猜也猜到了。”
年轻者总还觉得人生很长,就算经历磨难,以后还有翻盘重来的机会。
殊不知,对于已在歧途走至陌路的人来说,活着才是一场漫长的杀戮,死去反得新生。
即使救下了苦海中煎熬半辈子的人,她余生也不会忘记那种冷,早晚会再次被淹没。
又等了许久,慕千昙怀疑外头是不是要天亮了,那三人才回来,表情都不怎么好,裳熵尤甚,简直丧气满满,头都抬不起来。
秦河身上还有灵力涌动的残留,伏璃则是整理储物袋,看来是用了不少方法,都碰壁了。
明明知道前路不通,头再硬有什么用,撞过之后还是要回头。慕千昙道:“有结果吗?三位仙子。”
故意阴阳怪气。
伏璃耸耸肩,没打算解释,言简意赅:“不行。”
“不行啊。”慕千昙喃喃重复,站起身:“那就老老实实按照别人给的方法做吧。”
她拿下灵剑,扔进裳熵怀中:“你们谁动手?”
三人静立不动,没明白她什么意思。秦河微怔:“叶姐姐...”
慕千昙不紧不慢道:“方才,我仔细想了想,背上杀害无辜之人的罪名确实会影响修行,所以我这会不想动手了。”
她神色轻松,视线扫过几人:“既然你们这么有主意,都能在山妖肚子里转一圈还安然归来,实力不俗,这种事还是你们自己做吧。免得我做什么,你们又不满意,还来指责我。”
被螳螂妖追杀一路,本就体力流逝严重,筋疲力尽,刚刚又在山洞中大量消耗,身心都疲惫不堪,没想到回来后,还要面对由谁来亲手杀人的选择,几人皆愣在原地。
她们要么从小在无害的村镇中长大,要么被宗门或家族保护的很好,猎妖除鬼或许不再话下,但杀人,且杀一个客观来看没做过任何坏事的人,是绝没做过且十分困难的。
惊煞爬回伏璃小臂,松松圈绕着。她低头看地面,掌心抚摸着臂上蛇骨,看起来已神游天外,彻底放弃了。
秦河纠结良久,低声宽慰着自己,这是杀妖必做的!不出去的话可是会被消化,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