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里的太阳似乎格外遥远,穿过空气照射进来的日光并不刺眼,洒在穿了一身运动装的徐朔身上,令他看起来柔和了不少。
相识共处了四年多的时间,谭司文仍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状态的徐朔,却也并没有感到太难以置信。
或许是这几年一起共事的时间太长,所以才格外能明白这种短暂的喘.息意味着什么。
年后又是一场血雨腥风,矛头对准的是自家人,他或许也是不愿走到这个地步的。
虽比不过徐朔那种极度自律的人,谭司文也远称不上邋遢。家里会定时打扫,所以一共也没耗费多久。有些麻烦的是谭司悠那件小次卧,高三以后小丫头来的次数少,但前两年来的频繁,房间虽小,却堆了她不少画画的东西。
谭司文将外面都收拾得差不多,便进到次卧里席地坐在中间的地毯上,归置谭司悠那些纸、笔,还有乱七八糟的颜料盒。
不知道徐朔从什么时候注意到的,也跟着进来靠着床边坐在地毯上,在谭司文身后不远的位置,看他盘着腿在那儿耐着性子一点点清理已经风干了的颜料盒。
◇ 第28章 躲避
谭司文用镊子清理颜料盒的动作看起来熟练又享受,仿佛这是他兴趣所在。
“你也喜欢这些东西?”
“什么?”谭司文没太听明白,转回头去看。
徐朔仍是像往常那样,朝着他手边那堆东西抬起下巴。
谭司文的目光顺着落到那些画具上,好半天才接着动作,含含糊糊“嗯”了一声。
“现在还会画吗?”
“我上了中学后就没再画过了。”
“怎么不继续?”
这个问题有些难以回答,谭司文略微思考了下,捡着最主要的原因说了几条:“学校和补习班的任务比较紧张,没什么课外的时间。而且原本也是作兴趣爱好,家里也比较反对完全走艺术。”
徐朔想到什么,问道:“你妹妹不是在艺考吗?”
“嗯。”谭司文点点头,“说来话长,总之就是经历了很艰难的抗争过程,最后勉强同意让她学这个的。”
这个说法不知道哪里让徐朔感到些乐趣,稍微笑了下:“你跟着参与抗争了?”
谭司文抬起脸,望着天花板长长呼出一口气,是至今想到都会觉得难捱的程度。
“是啊!”
“你当时怎么不给自己抗争一下?”
被问到的人怔愣住,好半天才道:“好像也没有什么非要坚持不可的理由。”
徐朔面不改色,却仿佛能轻而易举透过那双眼看穿这个人。
“妥协并不是维系关系的好方法。”
谭司文没说话,也未表现出是否赞同,只是并不打算与他辩驳。
地毯上的光束随时间缓缓移动,不知不觉落在谭司文背上。
他有耐心至极,竟然就这样默默地将这一摊东西差不多清理完,等回头一看,徐朔坐在他身后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谭司文动了动因长时间盘膝而有些麻木的腿,改换成蹲跪的姿势面向徐朔。
冬日洒满阳光的卧室暖洋洋的,就这样睡在这儿一时半会儿倒也不必担心着凉。只不过徐朔背靠床栏,几近垂直的后脊看起来并不太舒服。
谭司文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几秒,最后还是落在徐朔的胳膊上。然而还没等拍上两下,就被上一秒还睡着的人抓住。
徐朔睁眼和抓人的动作太突然,谭司文被他吓了一跳,有些麻木的腿原本就蹲得不稳,这一下扯得他往前栽过去,快要跪到徐朔身上。
徐朔显然也只是本能反应抓了那么一下,没料到能给人吓成这样,赶紧带着人从地上站起身来。
他动作倒是快,连拉带拽堪称是将谭司文从地上薅起来的。
“没事吧?”
谭司文佝偻着身子,两条腿像是钉在地上一样不敢挪动。
“没事,腿麻。”
两个人挨得太近,谭司文能明显注意到徐朔的胸口起伏,然后缓缓叹出一口气。
“吓我一跳。”
谭司文感到无奈:“应该是我说才对吧……”
“你还不如使点劲儿,这样偷偷摸摸的我倒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
他握着谭司文的胳膊转了个方向,把人按坐在床边,垂下头道:“好没好点?”
大概是才睡醒的缘故,徐朔的声线相较以往有些低沉。说话间微弱的气息落在头顶上,给人种贴得极近的错觉。
谭司文的一条胳膊仍被徐朔抓着,空出的一只手张开向后撑在床面上,稍微与面前的人拉开了些距离。
麻木感扩散后腿上是一阵密集而尖锐的痛感,谭司文坐着缓了有一会儿,隐隐感到那阵麻木逐渐退散,才仰起头道:“好了。”
可徐朔没动。
谭司文有一瞬间的疑惑,旋即从那双眼里望见了自己,顷刻间就默契地意识到对方恍惚的原因。
徐朔有个很可怕的能力,总是可以一眼看破人心,至今为止谭司文还未见过谁能在他面前成功地耍过什么心眼儿。
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实则是始于谭司文的试探。而在此之前,徐朔并未有表露出丝毫出格的意思和举动,维持着单纯的上下级关系。